不知何时,卫旸过来了,就站在她身边,吓她好一大跳。手一抖,豆大的墨汁从狼毫尖笔直落下,“啪”地一声,将纸上的模版字污了好大一块。
“哎呀你干嘛啊!”元曦蹙眉抱怨,抽出帕子,想将那片脏污擦去。
可宫中用纸,都是上好的澄心堂纸,吸墨性极好。这一会儿功夫,墨迹早已渗入肌理,如何擦得干净?
元曦郁愤地吐出一口气,原本因练字而绷紧的肩膀骤然松下,整个人都萎萎的,像只被戳破了气的球。
卫旸冷声一哂,“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至于吓成这样?不过一个字罢了,有什么的?”
话虽如此说,可语气却分明带着些许愉悦,似在高兴她能这般宝贝自己的字。
元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她当然知道,一个字而已,没必要可惜。若是别人,她大约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偏偏是卫旸。狗一样的脾气,又臭又怪。让他写这四句话,他脸都能黑成那样,现在让他再写一遍,还不知要怎么挖苦她。
当下她也没好脾气,怼道:“殿下说这么多,为何不自己过来,把这个字补上?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殿下难不成也是一个爱空口说大话之徒?”
卫旸笑容凝固在嘴角。
元曦难得见他吃瘪,又眨巴着眼,歪头狡黠一笑,“不过一个字罢了,有什么的?”
卫旸:“……”
死丫头,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才刚摆脱掉脑袋的危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敢拿他的话跟他叫板?
卫旸冷声一嗤,却是握着手里的书卷,踟蹰不前。
一个字而已,的确没什么,他倒也不至于为这个同她拿乔,只是……
不远万里从赈灾之地赶回来救她,又接连几日熬夜为她吹箫,甚至那天晚上还……这段时日,自己有多反常,他不是没发觉,只是不明白,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想是心魔作祟,自归云山回来后,他便刻意避着她,得空便会去华相寺静坐清修,让自己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可闭上眼,梦里全是她的容颜,一颦一笑,一娇一嗔,都那样栩栩如生。他想推开,可是她拥着自己,一声声娇娇唤“哥哥”,每一道眼波都是一枚摄魂夺魄的钩子,叫他如何放得下?以至于他每次醒来,寝衣床褥都得重新换过一遍。
为此,他还特特去寻过云雾敛,想让他帮自己扎上几针,醒醒神。可那家伙听完就只是笑,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揶揄他,说什么“他需要的不是银针,而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