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自己操心,元曦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在他面前照常撒娇,努力忽略他泛白的唇色,只在他不在的时候,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这样身心上的折磨,她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很想快些结束,又害怕会以一种她无法接受的方式结束。
如此搓磨下来,元曦又生生瘦了一圈。先前养病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全还回去了不说,人还更加清减了几分。走在路上,窃蓝和银朱都要在两边小心跟着,唯恐她叫风给刮倒了。
然而苍天无情,从不会为任何人多做停留。转眼间,时令就到了十月。
帝京城一夜入秋意,颐江边上红叶似火,推开窗就能闻见一鼻子甜腻的丹桂香。
秋天是分别的季节,北颐和南缙的互市之事已全部谈妥,来访的使臣们也该回去复命。连瑾作为使团首领,自然包括其中。宫中为使团预备了饯行酒,日子就定在五日之后。
消息传到铜雀台,元曦正和窃蓝一道坐在廊下打络子。
银朱递完话,便盯着元曦,小心翼翼问:“郡主打算去赴宴吗?”
元曦摸着那长长的五色络子,抿唇思索。
好歹也相识一场,且这回救命的解药还有连瑾一份功劳,她若是不去送行,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可比武招亲之事的影响还未完全过去,他们三人的关系依旧是帝京上下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这场饯行宴自然也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
而今皇后被废,恒王倒台,卫旸在朝中可谓一枝独秀。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倘若一个处置不当,哪怕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小闪失,也会被无限放大,甚至变成致命伤也未可知,一场饯行宴会没准就成了鸿门宴。
左思右想,元曦索性先问过卫旸,由他出面,以议事为由,把人请到东宫,自己再寻个机会单独为他饯行。
如此既不会惹卫旸猜忌,外头也没法越过东宫的高墙,将自己的眼睛盯在他们身上。
今日是个好天,艳阳高照,午后的薰风也温和舒适,吹面不寒。
元曦拢了拢身上的氅衣,坐在一间四面敞开门窗的半亭厅内,等连瑾过来。
这是一座四面开阔的厅堂,三面环水,一面接栈桥,道路空阔。百步之内无任何隐蔽之处,不用担心有人偷听。且眼下夏天刚过,四面卸载下的门窗还未装回去,厅堂便成了一座亭子,里头的一切外面都瞧得一清二楚,不会引人猜忌,惹出什么是非,正是说话的好去处。
元曦让人在桌上摆了几碟应季的果子,往屋子正中的紫铜暖炉里新添了炭火。兴之所至,她又着人取了琴过来,对着满湖秋色即兴拨弄着。
卫旸精通音律,没事便会弹上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