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坐在一旁的大石头块上,抬头瞥了他一眼说:“你没舍得吃吧,自己留着吃吧,我给你看着人。”说着捡起了地上的树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随手划了几划。
周宾没再管高焕,他跟高焕可不一样,他是肉做的,高焕是铁打的,高焕能忍,他可忍不了,再饿下去,他就要死了。
周宾于是狼吞虎咽的吃光了。
第二日一早,高焕起来在井水旁洗脸,看见了昨日那干瘦的小男孩的母亲,那母亲捧着一盆粟米淘。
高焕怔了一下,走过去说:“这是……”
那母亲说:“是那帮大人们的”是府兵们的。
高焕皱起了眉头,忍不住说:“这帮人如此苛责虐待我们,为何不逃,留在这里迟早会饿死。”
那母亲叹了口气说:“不要说逃不出去,就算逃了出去又能去哪里?”他们手里没有粮食,逃命也得饿死在路上。
那母亲又道:“来的路上,你们可曾经过上谷城里?”
高焕点了点头。
那母亲说:“可看见上谷城里有人?”
高焕说:“没有活人,但也没见到死人。”
那母亲叹了口气,继续淘米,说:“那是因为能逃的活人都逃了,路侧的死人被逃不掉的活人给吃了。”
高焕身体一僵,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那母亲说:“不敢相信是吗?这里就是上谷,人吃人的上谷。”她将手在衣服上摸了摸,蹭掉水渍,说:“在林家这坞堡里,虽然饿归饿,但好歹有剩下的米汤可以喝,有草根树皮可以吃,在外面只能吃人。”
女人说完,准备端起了淘好的粟米起来。
高焕忽然伸手拈起了一把,女人以为他是想偷粟米,吓得变了脸色,惊弓之鸟一般,说:“孩子,这可使不得!”
高焕说:“为何?这些粟米不都是你们种的,府兵们如此奴役你们,却连一粒米都不给,他们喝酒吃肉,让你们饥肠辘辘的吃草根。”高焕将米放了回去,女人还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黏在高焕手上的。
那母亲无奈又惊恐地说:“你不知道,偷拿他们的米是会要命的!”又道:“这些粟米是有数的,他们一粒一粒查过,绝不能少十粒以上!否则他们会杀了我的!”
高焕觉得匪夷,而后又不觉得意外,在这种饥荒之时,连草根树皮都要抢,更何况米肉,说是黄金都不为过。
忽然间,高焕脸色一变,道:“坏了”
高焕立刻跑到了院子里,看见眼前的景象,他面色一沉。
这几个草屋里的奴隶都被叫了出来,个个黑黝黝的,瘦骨嶙峋,他们瑟缩在一起,像是一窝战战兢兢的鹌鹑。
地上还躺着一个奴隶,被鞭子抽得浑身是血,看样子已经咽了气。
高焕面沉如水的走过去。
同屋子里的那个黑瘦的哑巴孩子看见了高焕,一把扑进了高焕怀里,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恐惧。
高焕沉默着摸了摸哑巴孩子的头。
昨日那个圆脸府兵此刻正抽着手里的鞭子,穷凶极恶地道:“我在最后问一次,到底是谁在昨夜来土屋里偷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