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石小侯爷迅速收敛,抬袖擦汗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悄悄往旁瞅,殿下聚精会神,眼睛一眨不眨地凝在小公主身上,仿佛周围所有人都是空气。
小公主还在谈魏晋,她的声音细细柔柔,有一股子惑人心智的韵味。说到本朝的名士和魏晋名士的比较,她这样说:“他们是放纵恣睢的幻,我们是大刀阔斧的野。”
众人莫名有些陶醉。
一个高贵美丽的小女郎,说着一些美妙绝伦的话,好似一副美好的画卷徐徐展开人前,连带着她脚下的灰尘手边的粽叶头顶飞过的虫子都成为美好的一部分。
这份美好,并非一成不变,就在不久前,她还是充满争议的。叛逆地谈着男尊女卑,温柔地聊着魏晋精神,小公主时不时出其不意,叫人知道,原来她不仅仅有光彩照人的美貌和明灿灿的笑容。蠢蠢欲动的叛逆,藏在她少年人的意气之中,让人讨厌不起来,反倒觉得她更为迷人。
很久以后,陪侍夫人们回忆起玉石小亭中公主谈笑风生的曼妙身影,都还是驰魂宕魄。
她理当高高在上享有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多年后夫人们总是对人炫耀当年有幸陪伴公主,每每感慨:“陛下为她做出那么多疯事,不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苗头,但鲜少有人注意,若她们再多留点心,兴许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比如说这奢华无度的公主府,突然暴毙的准驸马。当然了,如果这时真有人将蛛丝马迹连起来,下场只怕不会太好。
心狠手辣极其自我的六殿下,无论登基前还是登基后,为了这世间唯一一个迈进他心房的小善,他都会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这天夜里,因为宝鸾不再怕鬼而重新独寝的班哥,听完石小侯爷的回禀后,放心回房。
公主府发生的事,听到的话,就该留在公主府里。石小侯爷下午出去,为的就是提点四位陪侍夫人和惠敏县君,不要在外面乱说话。
公主可以乱说话,怎么高兴怎么来,但她们不可以。嘴巴闭紧,耳朵竖起,才是陪侍们该有的姿态和本分。
房中门帘由春景云缎换成水晶纱帘,人从纱帘下过,珠串发出叮叮咚咚如泉水的声音。班哥刚一迈进去,床上的人立刻从懒散的坐姿变为假装入梦的睡态。
班哥挥挥手,侍女们躬身离去。他坐到床边,轻轻一掀,宝鸾假睡的面庞露出来,她闭眼太用力,长睫都陷进眼窝,只留一半睫毛在外头。
班哥拨拨宝鸾的睫毛,痒痒的,她硬是憋着不动,他膝盖跪上去,压住被角,手从被中伸进去,隔着衣衫覆到她肚子上:“肚子还疼吗?”
宝鸾继续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