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需要努力地讨好谁才能存活于世,不需要小心翼翼察言观色才能保全自己。
她该天生就无忧无虑,她该在父母和哥哥们的呵护下,快乐地成长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郎。
百里昭抚着宝鸾赠的那块玉佩,心隐隐作痛,泪盈于睫,悲不自已。
小妹和母亲生的有八分像,母亲去世前仍心心念念着这个女儿。若不是当年发生那样的事儿,母亲也不会终日抑郁,以至病痛缠身早早离世。
父亲深爱母亲,很快随之而去。
虽然他和两个兄长已经走出了悲痛,但阴影仍笼罩着他们。他们从未见过小妹,可小妹已经成了他们三兄弟的执念。若是有生之年无法找到小妹,只怕死后无颜面见父母。
母亲一直耿耿于怀,至死都认为是她的错,若非当年她意气用事和父亲争吵后离家出走,也就不会被人趁虚而入夺了孩子。
可是细想想母亲又有什么错呢?怀着孩子本就情绪多变,大吵一架后气呼呼往外跑也是情理之中。
灭了族的贵族女郎,一出生就养在夫家,从小所见所闻皆在山林方寸之间,外面的天地对她几乎有着无可抵抗的诱惑。怀揣对上京繁华的向往,她去了长安。
母亲娇生惯养长大,从小到大接触的全是一颗真心,从未见识过险恶人心,纯真近乎稚子,而那些在长安做局哄骗她的人,处心积虑千方百计,她如何逃得了?
百里昭永远都忘不了,父亲抱着母亲回来那天,天阴沉沉地好似要塌下来,母亲伏在父亲怀中,六神无主,无知无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仿佛永远都流不尽。
“阿暙,阿暙呢?”她摸着瘪下去的肚子问父亲,“我的小阿暙哪去了?”
——小阿暙哪去了?
这之后,他时常听见这句话。
最初母亲日日都问,后来渐渐问得少了,到最后再也不问了。直至临终,她病糊涂了,以为自己仍是当年刚刚诞下幼女的时候,撕心裂肺地喊着——
“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母亲是带着愧疚和恨意走的。
父亲嚎啕大哭,清贵高傲的百里氏嫡长子,自此成了一个疯子。
疯了半年,阖然辞世。
百里昭打开马车内的暗格,一个神龛显出来,里面供着父亲和母亲的牌位。祠堂里摆着的是给外人看的,这里的神龛才是他们兄弟三个日日供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