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路桥,街市繁华,车马阗咽,席泠的声音在喧嚣街市里,愈显清孑,“你与我多年邻友,晓得我就是这么个性情,请多包涵。”
“你瞧,又客气起来。”何盏无奈何一笑,引他进了县衙门,“我不瞒你,我也是做了主簿,才晓得人际来往。从前只顾闭门造车,不愿与人为伍。这有了差事才明白,多少得与人交道,否则上上下下,哪个为你上心办差事?嗳,我可不是指阿谀奉承,就是寻常往来。”
衙门内场院迎面走来位缁衣,朝何盏拱手,“何主簿。”
“郑班头。”何盏忙把二人相互引荐,“这位是县衙里的差役总班头。郑班头,这位是县儒学新任的训导,进士出身,今日与我来取赴任的扎付。”
那郑班头忙端正作揖,“原来是进士老爷,小的听见堂尊将扎付交在了吴县丞手上,吴县丞此刻在内堂。二位老爷快去,这会子吴县丞忙着交付公务,要调任扬州了。”
“那得赶紧。”何盏引席泠双双穿廊而去。
踅入内堂,见吴县丞正与个二十上下穿青补服的青年对坐说话。那青年生得器宇端凝,丰神俊骨,不似席泠的出尘孤绝之姿,此人自有一股处事和善的风度。
席泠与他打个照面,将冷目调转吴县丞身上。这吴县丞便是箫娘原先的东家,皮相瘦骨嶙峋,眼中透着股市侩精明,倒果如箫娘所言,是位省钱不要命的主。
几人相互拱手行了礼,何盏便从中调和,左右引荐,“吴大人,这便是卑职说起的席泠,字碎云,进士出身,倘或不是那时殿试染疾,写不好字,只怕状元也争得。”
“好说好说。”吴县丞将席泠淡睃一眼,只对何盏这位上峰之子笑得没眼缝,“何主簿嘱托的事情,我自然不敢懈怠。我们县儒学里有这么位才华横溢的训导,也是生员们的福分。这是扎付,印章画押,我都办妥了,且请拿去交予新任的白教谕。”
席泠接过,拱手作揖,“谢过吴县丞。”
“好说好说。”吴县丞端起茶淡呷一口,扭头又对何盏引荐对面青年,“这位仇通判家的大公子,尊名仇九晋,也是进士出身,刚从云贵一带游历回来,如今顶我的缺。我要往扬州去了嘛,往后就是您二位年轻人共事。”
那仇九晋拔座与何盏相互作揖,因二人之父皆在府台衙门当差,彼此难免寒暄几句。
只席泠坐着冷板凳,不与人言,沉默睐目厅外,金乌已悄然中悬,青瓦仿佛铺了层金纱,连未卜的前途看起来也似乎有了些澄明之态。
第8章 犹未死 (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