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娘笑和,“那这样讲,还是表姑娘先出嫁囖?”
正是了,何陶两家的姻缘不过春草朝发,辛玉台与仇九晋的婚期却已似场迅猛喜浪,席卷了周遭。
仇家日日门庭若市,都赶着来奉承贺喜,仇九晋跟着他父亲日日应酬不暇。空下来想一想,真是有意思,前来唱喏之人真心祝贺的少,赶着巴结他父亲祖父的居多。
倒也是,一段靠利益相连的婚姻,有什么值得庆贺?他转过背笑笑,再转来,已是旧颜换新装,穿了件软绸葭灰直身,去了冠,单用碧簪束发,吩咐车马遐暨听松园。
彼时夕阳欲落,满园闷躁起清风,徐徐吹得人心欲醉。箫娘立在棵豆槐底下仰着头,不知在瞧什么。仇九晋悄步过去,一把握住她的肩,假意推一下吓唬她,“看什么呢!这样出神。”
箫娘颤一下,大惊失色地转过身,“魂都险些叫你吓丢了!”
“是你在发呆,我进园好一会了,你没听见动静?”他顺势搂着她相坐在池畔的太湖石上,目断处,粉荷成片,“在家事情忙完,想着来瞧瞧你,我这些日不过来,缺什么不曾?下人还听话?”
到如今,他的手环在箫娘腰间,已似一根枯萎的藤蔓,未激起箫娘任何悸动。
她终于留意到这种变化了,扭头看他一眼,“什么都好,你这样忙,自己也要晓得歇,不要总惦记我。”
仇九晋把脸贴在她耳边,笑出温热的气息,“想我不想?”
她缩着脖子笑嘻嘻地让一让,“我倒还好,只怕软玉熬不住了,成日盼着你来,见天使人往府里打听你的信。你再不来,我看她要夜夜以泪洗面了。”
这话说得十分微妙,乍听有些酸,可当他盯着她的眼,又发现那是何其一种坦荡。
他不觉地收回了手,撑肘在膝上托着半张脸,一面垂首看绿池里金童玉女似的倒影,一面歪着脑袋看真实的她,“怎么软玉都晓得去打听我,你却不打听呢?”
“你总是有事情绊住了脚嘛,未必我去打听了,你的事情就能完了?”箫娘随手拾起一片翠叶,拈在指尖转动,让它稍稍挡住她不自然的眼。
大概是多日不见的原因,他们都略有些不自在,仿佛今日不是“久别重逢”,而是旧人陌路。
仇九晋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过可能是因为席泠,但又有种自欺欺人的自信,他们的浓情是可以谱写成永恒诗篇,没有什么新的变革能掩盖这一段轰轰烈烈的历史。不信垂眼水中,玉女金童肩臂相磨,那么般配,那么缠绵。
倏地坠叶,荡起涟漪,模糊了水中双双影,仿佛一场意难平。仇九晋对影笑了下,搂着她的肩摩挲,“进屋叫人摆晚饭吧,我没在家吃,等着过来与你一道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