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她就有些从前的模样了,满满的纯真里带着小小的尖锐,那些无伤大雅的刻薄只不过是只坏脾气的波斯猫。而非如今,她已与这恶毒世故的俗世融为一体。
他心里好像涌着泪,但又久久湿不了眼眶。最后他翻了个身,越过中间的鸿沟,以麻木的自己,去抱紧麻木的她。
此时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们以及那段轰烈的感情,都被冷酷的光阴,杀得体无完肤,面目可憎。
玉漏残敲,夜风辗转,月千古一照,把光烈绚烂都沉淀,剩下乏味的清水一盏。
而转头就有搅浑的水朝他泼过来,等他回过神,已是喜服罩身,门内门外鞭炮迓鼓齐鸣,热闹非凡。
为着仇九晋接亲,仇家府门大开,广迎宾客,素日有没有往来的皆在席上碰了头,连县衙内一干人也奉礼相贺,栲栳一席,左右邀饮。
席泠在其中免不得奉陪几盅,正值微醺,跟随小厮往厅侧耳房内歇息。茶过半盏,却见一四十上下的老爷受人引着,提盅走进来。
经人引荐,原来是箫娘常走跳的那元家老爷——巡检司元澜。席泠请他对坐,使郑班头往厅内取来酒盅。吃过一杯,元澜颇是如意,“听说上元县新任位县丞大人,元某特趁此良机来拜见,亏得大人肯给元某这个脸面。”
席泠斜窥他,中等身量,眼中透着股凌然之威,“元大人客气,初初到任,原该登门拜访,无奈公务缠身,给耽搁住了,还该给大人赔礼才是。”
二人轮官阶是同级,元澜见他拱手,十分受用,忙去托他,“不敢不敢,你我同朝为官,又是同级,不敢受大人大礼。”
又说几句,忽见元澜的小厮进来耳边禀报,席泠侧耳捕到几个“陶老爷”“仇大人”几个字眼,目不斜视,翛然吃茶。
顷刻元澜便与席泠拜辞出去。前脚走,郑班头后脚端着只汤碗进来,“朝仇家厨房里讨了碗醒酒汤,老爷吃了歇一歇,该敬的礼数也敬过了,就家去吧。”
廊外小厮丛脞,来来往往宾客不绝,各处弹唱饮酒,闹哄哄吵得席泠有些头疼。横竖今日官宦众多,仇九晋又是新郎官,左右皆忙,也留意不到他,他便点头应下。
这厢饮尽醒酒汤,朝廊外睇去一眼,“方才那个元澜,是不是跟着小厮往仇家书房去了?”
郑班头走到身畔跟着朝外望,眼射幽光,“小的没留意,也不知仇家的书房在哪里。老爷有吩咐?”
席泠搁下碗起身整袍,“我先走了,你留下贺县尊新婚之喜。再替我留意着,这位巡检大人与仇通判、陶知行,是不是往从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