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泠的目光在昏暝的床前开放,静静的,燃着夜色,“已经给你吓跑了,你怕它,它也怕你。”
箫娘半信半疑坐下来,脸上还有惊魂未定,“这屋子久没人住,耗子就胆大起来了。”
“你金锣一样的嗓子,它只怕也吓得丢了魂。”
箫娘瞪他一眼,“噢,你遇到吓人的你不叫唤?”旋即对着他月白的脸庞,她又打趣地笑笑,“你是不爱叫唤。”
她的本心并无歧义,不过讽他不爱说话而已。可落在席泠耳廓里,却生出些别的意思来。他朝那堵墙上瞟一眼,睨着她,“你听见些什么?”
这一问,箫娘也蓦地想起方才的动静。倒像是她做了亏心事似的,又羞又心虚,一头乱扎在枕上,朝里翻了个身,“没听见什么啊,我睡得好好的。你回吧,娘要歇着了。”
席泠仍旧睨着她身体的弧线,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直接摁过去,摆弄她,厮杀她!但他只是吹灭了灯,阖上门出去。
身后是一段长长的黑暗与寂静,箫娘确认许久才敢转身。纱窗斜月偏明,被烛火的硝烟一熏,他身上滞留的水墨香微浓了,缠绵的余韵,像一味春/药,整间屋舍都有些迷/情。
迷乱的光阴转瞬,三五日过去了,箫娘回席家安置的事情走漏出去,便陆续有人寻到这里来请。
这日半夜下一场暴雨,晨起方止,正是个烟迷翠柳,晴波远岫。箫娘预备早饭打发席泠上衙,门前嘱咐,“你在外头走动,也给我买些个香炉香料来。雨一下过,我那屋子里就有股子霉味。”
席泠回首点头,见她穿着薄薄的一件天青色掩襟长褂子,露一截水天霞的裙,颜色格外缥缈,如烟如雾,不由得把手伸去。
箫娘心口一跳,手掌不觉放得软绵绵的,等着他来握。他来握着,会说些什么?还是沉默,或者把他暗抿着一丝笑、淡淡檀色的嘴贴过来,会吻她哪里呢?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她想了千百种可能,未语先羞,暗暗瞟他一眼。谁知他却是拈住了她一截袖口,缓慢温柔地摩挲,“穿这样单薄,不冷么?”
箫娘暗暗咬牙,对自己发了个毒誓,要是再动半点歪心思,就叫五雷轰顶!弹指间,她恼上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也恨他,恨得砰地阖了院门,“走你的吧、要你多事来管?!”
席泠站在黑漆漆的门外,笼着柳溪轻霭,剪着手笑了,须臾脚步就隐没在潺湲水声。
箫娘独在院内忿忿跳脚,怎么想都没脸,暗臊暗羞了片刻,拿出针线来低着脖子做活计。须臾听见敲门声,进来个伶俐小厮,稍问才晓得,是做瓷器买卖的周大官人家来请。
这周大官人与元家太太有些首尾,箫娘是晓得的,上回周大官人还托她送一件常戴的簪子给了元太太。箫娘打量着,这遭来请,大约还是为这桩偷鸡摸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