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眼皮子浅得。”露浓扭来一张粉靥带霞的脸,嗔她一眼,“你只看着雇马车价低,怎的就没想想,这会是冬天,路上恐怕结霜,是马蹄子稳当还是人的脚稳当?那马蹄子打滑了可是不管你人的死活,轿夫的脚的若打滑,得先顾着轿子里的人呢。”
丫头恍然大悟,回首向角门笑了笑,“真是想不到,泠官人还是个体贴周道的男人,连待个没名没分的继母都如此孝敬有礼,往后娶了妻,还不把夫人捧到天上去?姑娘的眼光果然不错!”
迎头转来,兜了露浓羞答答的一个巴掌,轻拍在她额心,“乱说话、该打!”
“姑娘与我还害什么臊呀?方才远远的,虽没瞧轻相貌,可单看那副风姿,相貌必定不会差,比京里那些个世家子弟气度好不少。嗳,咱们在京瞧见过那么些公子,我冷眼比较,都不如这泠官人,姑娘赶紧去给老太太说了,省得老爷太太在京,还替姑娘四处相看,到时候阴差阳错,姑娘哪里哭去?”
不觉把露浓的心事提起来,黛眉低颦,心神缭乱。一连几日愁心难舒,恍恍混进十二月里去。
年下忙起来,走亲访友的不少,侯府自然权贵往来不断。这日是南直隶兵部尚书家的老夫人携长孙来拜见。那金公子外头与老侯爷并虞敏之坐了会,转到后宅来见礼。
虞老太太听说他正是适婚年纪,瞧瞧使人去请露浓躲在卧房里瞧。
露浓辞不过,只得与丫头藏身老太太房中,比及听见金公子的声音,将卧房帘子挑开一条缝往外瞧。金公子二十上下的年纪,相貌倒是斯斯文文的,为人又谦卑有礼,只是实在难入露浓的眼。
待人辞去后,老太太使她出来问:“这一个怎么样呢?敏之说起,也是南京城有名的才子,有个举人功名在身,只等来年去往顺天府考个进士出来,前程也差不到哪里去。他父亲南直隶的兵部尚书,也是要紧的差事。”
露浓秋水轻剪,有些无趣,“祖母的眼光自然不差,只是孙女还不想嫁人,还想再守着祖父祖母几年。”
“你不小了呢,转眼就要十九的姑娘了,祖母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你父亲都能走路了。到底是哪里不如意,你告诉祖母听,祖母给你做主。”
露浓哪里好说?支支吾吾地别过腰,只把春山半蹙,似有天大的心事不好启齿。
老太太心知女儿家脸皮薄,便将贴身的丫头叫到跟前来问:“你姑娘是有什么心事,你只管告诉我听。倘或你不说,先将你打死!”
丫头听见拐杖咚咚振了两声,忙捉裙跪下,趁势说来:“姑娘、姑娘确有一椿心事不好对人提起,只怕失了老太爷老太太的规矩,连对我也不曾说起过。只是我从小伺候姑娘,姑娘的心事还猜不着,就算白跟了姑娘一场了。”
老太太又将拐杖振地两下,“到底什么事,你只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