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讫,端起炕桌上的冰燕窝,装得漫不经心地吃起来。汤匙叮铃当啷地响得清脆,搅乱如水芳心。
席泠这回又不拆穿她,只是歪在窗上凝望她,目光如水。箫娘被瞧得不自在,举着汤匙喂他,他笑着让开脸,“我不吃。”
他从不爱吃这些东西,可是此夜,箫娘是新娘子,很有些骄纵,非要他吃,把汤匙固执地抵在他唇边,“张嘴!”
他皱着眉抿一口,五官挤满嫌弃,“吃不惯。”
“瞧你这享不了福的命!”
她骂完,想起晴芳说她的话,忍不住笑起来。廊外漫天星辰,空地里的绿油油的苔藓与竹林在夜里变成黑压压的一片,潮湿的风里有草腥味儿。她想不起已经度过多少个这样的夏夜,却希望这个夏夜可以漫长下去。
第68章 归路难 (八)
流金天气, 太阳晒得香消减,夜里一场暴雨过,反添潮气, 皮肤上总是黏腻腻的汗,搽又不见湿, 清爽又不清爽, 恨得人心头燥。
“可不是?我上月就说要往息奈庵烧香,也是热得懒得动弹,又没去,且等入秋吧。”
柏家四娘也清瘦了些,比先前又是一番弱柳风姿。因箫娘没提前告诉要来, 她只穿着白绫对襟短褂子,扎着苍色的裙, 清清淡淡的家常打扮,显得随意亲昵。
这厢热络地招呼着箫娘榻上坐, “过了中秋,你同我一道去吧,闲着也是在家睡觉。”
一壁使丫头端上果盆, 是个青瓷缸, 半盆冰, 半盆水, 沉瓜浮李,绿油油的葡萄与红馥馥的樱桃飘在水上,晶莹可爱。箫娘想起家里的杏, 扇子扑扑膝盖, “哎唷, 我家的杏熟透了, 晨起还想着要摘一筐来叫几位太太吃,偏巧出门时泠哥催促得急,没想起来!”
“泠官人也来了?”水光映着四娘的眼,亮晶晶在里头打转。
箫娘点点头,适才说起来意,“他升了官,你们老爷也升官,两个人如今在一个衙门里,再亲近不过的同僚。又赶上我们才搬了新宅子,借机请客,我要亲自来告诉娘儿们,他也想着要亲自来告诉你们老爷,我们就一道坐了家里的马车来。才刚从太太屋里出来,二娘也在那头,我就一并告诉了。这会,专门来告诉四娘,你可腾出空,千万要去呀。”
“你们搬家的事情我倒晓得,只是不知是搬到哪里去?多大的地方?”
“就是先前陶家的房子嚜,”箫娘往炕桌凑一凑,翘起腿,“陶老爷不是流放往四川去了?财产一律充公,园子由衙门出卖。那块地,先前还是我们席家的祖产,泠哥自然是要买回来。也不用如何收拾,换了些家私,添了些东西,我们就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