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节,稍稍佝偻着背,一副力不从心之态,“不瞒你说,我们家原是定下京里头盛王爷家的世子,眼瞧着就要立媒为凭了,如今,我这里还迟迟未收到那头的信,只怕人家听见了什么,从前的事,不作数了呢!我老了,不图别的,只求家宅安定儿孙美满,无端端的闹出这些笑话,还如何美满?”
这是要叫席泠担当起来的意思了。席泠只得面上附和点头,言语里周旋,“都是晚辈的过错,小姐倾国之姿,纵然没有盛王爷,也定有更好的亲事,侯爷不必……”
“不中用啊!”见他瞻顾左右,就是不提他自己,老侯爷陡然板了脸,“你说得松快,可你是男人家,自然于你没什么大的妨碍,未必我们家,就要受名声所累,随便拣一个不成?席泠,你年轻后生,我劝你一句,男人要有男人的担子,一味退缩躲闪,可不像个男人的样子。”
席泠淡淡噙笑,“可晚辈已经成了亲,这几日,就要办喜事了。”
老侯爷提起腰板,睨着他冷笑,“不过是个没要紧的女人,无家无业的,你为官之人,若要叫这些事绊住了脚,还如何成就事业?我看这样,叫她还跟着你,只是正头夫妻,始终不配,趁着婚事还没办,外头还不知道,先解了衙门里的干系。往后仍旧叫她跟前服侍,露浓不会亏待她的。”
事情既已摊开来说,席泠只好怀内摸出一张帖子,走上去也堂皇地摊在炕桌上,“小姐是女流,原不该把话说得太明白,以免伤了体面。可事已至此,不得不说明了。不瞒侯爷,中秋时候,是接了侯爷的贴,才往船上去赴约,侯爷请看,这可是您的印章?若非见是老侯爷下的贴,我也不会中秋佳节,撇下家人往外头去。”
倒把老侯爷说得心内一惊,撇一眼那贴,果然是他的印章。旋即老人家细细在心里检点一番,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原来是叫自家孙女架在了台上。
事事牵绊,诚如梯子上一根一根相搭的木条子,老侯爷原就不甘舍了席泠,只是碍着脸面,不肯做那仗势欺人的权贵,今番再有虞露浓添木筑高,到此地步,无论如何是下不来台了。
以势欺人也罢,也权谋私也好,横竖作不成这桩婚姻,只怕难收场。
因此,老侯爷只作没瞧见那贴,仍旧冷眼笑,态度稍稍和蔼起来,有些绵里藏针之态,“什么弯弯绕绕的前因我管不了这许多了,只说如今的后果。如今闹得这样,再叫我家招谁为婿去?我实在有些不明白,不过是一个无亲无故的野丫头,你反放着我虞家的门第不要,非要执意聘她做正头夫妻是什么道理?”
不等席泠回,他又摆手,“好好好、就算你有你的道理,我管不上,可这事情就是说给皇上听,皇上恐怕也是和我一样的思想。为着个野丫头,叫个两朝元老与个新贵大人僵持不下,没有这样的理!你信不信,我一封奏疏递上去,皇上也念我个老朝元老为人父母的苦心,两句笑言一落,自然能成就这段婚姻。可毕竟是儿女之事,犯不上为这点事上奏皇上。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