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浓一惊,爬起来套上长襟,整云掠鬓地走到窗前,“回无锡,去了几时再回南京来呢?”
“说不准。”岸上行人如蚁,在连绵的黛山下,微弱渺小。蔡淮一贯跅弛的面上添了两分寂寥,“年节我就没回去,总要回家去瞧瞧的,况且有些买卖上的事也要打理,早则夏天,晚则秋天才过来。”
言讫,他睨着露浓的脸,那脸上藏不尽的落寞,怕被他看穿似的,往舱内撇了撇。他哼着笑,捏着她的下颌将她转回来,“你有些舍不得我?”
是的,但露浓不能承认,他们的关系再明白不过,是慾的纠葛,而非爱的牵绊,况且他是个不受牵绊的人。不知怎的,经历过席泠与他,露浓彻底了解了,在爱面前,一切身份上的尊荣都不值一提。
这世上还有什么绝对公正的话,非爱不可了。她在他眼里,只是个“平头百姓”。
她撇撇嘴,不肯承认,“谁舍不得你?你家里妻妾不知多少,一年到头,就盼着你回去呢。”
“说了几回了,我没有妻妾。”蔡淮将脑袋搭在窗框上,极不正经地看她,“你要是有兴致,给我做个房下倒也不是不好。”
露浓抬手打了他一下,“你想得美!我凭什么给你做小妾?”
“我说房下,一定就是妾么?”蔡淮抿着唇笑一会,在他眼里摇曳的河不够浑,也不够清,有着真假难辨的蒙昧。
他又逐渐端正起来,把那一泓水摇静了,“说真的,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什么都不能许诺给你,我这个人,一向是爱玩没定性,谁也管不住我。连我自己也管不住自己,要将我困在家里,还不如叫我死了算。可能有一天我老了,玩不动了,才能安稳过日子。所以我真的什么也不能给你许诺,就许了也不作数,你不要信。但我唯一能保证的,我可以带你往各处走走,无锡、苏州、杭州、扬州……带你外头长长见识。”
露浓抬着眼,有些难置信,“你是讲真的?”
“你看我像说假话的样子?”
“谁知道你?”露浓垂下脸去,依依欹在另一边,歪着眼调侃他,“我自认得你,就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连你说的名字,也不知道真假。我原想使人打听来打听来着,后来又想,没意思,算了。”
蔡淮乔作惊吓,抬手抚她细腻的腮,“哎唷,那你还肯信?岂不是傻?”
露浓叫他逗笑了,自己想想,她的确一向是和尚挑担一头热的傻,恐怕难改了。她抱着柔软的双臂,闪避着望他一眼,“只要你这个人是真真实实的在我面前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