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仲儒听到女儿见她,高兴的连步伐都比平日里迈得快了些,走到瑞安堂台阶下面,却踟蹰了片刻。他已经很久没再迈进过这里一步了。
傅仲儒攥着袖子进了屋,见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昔日的模样,打扫的纤尘不染,就连高几上摆着的盆栽长势也很好,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长宜。”傅仲儒看到女儿站在窗前,走近了道:“可还生父亲的气?”
长宜屈膝行了一礼,低着头没有说话。
小丫头端着茶盘进来,放在当中的桌子上,又蹑手蹑脚的退下了。
槅扇开着,外面的日光照射进来,靠墙的炕几上摆着甜白釉的瓶箸,傅仲儒慢慢走过去,小心拿起甜白釉瓶道:“这是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瓶,冬日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剪一支红梅摆在炕桌上。”
“父亲还记得。”长宜倒了一盏茶水递给傅仲儒,淡淡道:“我还以为父亲已经把母亲忘了。”
傅仲儒把甜白釉花瓶轻轻放回原位,接过女儿手中的茶水,着急辩解:“我怎么会把你母亲忘了。”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还记得许多年前,那时候他尚在国子监读书,母亲带着他去沈家听戏,沈慈穿着一件玉色绣海棠花纹衫,明蓝色襕裙,站在梨花树后面,朝他微笑的模样。
他当时想着,若是能娶这样一位女子,一定要好好珍藏,后来沈家终于答应亲事,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后来……
“我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细蕊,若不是我当年做下错事,你母亲不会这么早去了。”
长宜曾听父亲说过很多次‘对不起’,可又有什么用,她并不为之所动,静静地望着窗外。
傅仲儒没有再说什么,长宜看了一会窗外,扭头看向父亲,见父亲紧紧握着茶盅,眼角有水光滑落。
长宜很少见父亲落泪,母亲入葬那一日,她四处找不到父亲,最后在书房角落的博古架下看到父亲,父亲喝了不少酒,头埋在手心里很久,出来的时候长宜看到父亲眼睛红红的。
她想,也许父亲曾经真心的懊悔过。
长宜决定与父亲和解,柳氏说的对,她不能总是沉浸在母亲病逝的悲痛中,却让父亲处在两难之间,对父亲对自个又有什么好处,难道非要把父亲推的远远地才好。
世事艰难,她总该看开些才是。
长宜送了傅仲儒回书房,替他盖上被子道:“父亲病着,还是要多歇息歇息才是。”想了想又道:“父亲可要保重身体,女儿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