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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有一天,季青珠忽然捧了一壶清欢酒,放在她面前,眼睛眨呀眨,说,大姐姐,今天是花神节。

    季青雀缓缓地看向她,青珠是个圆润的女孩子,非常天真,或者说有点傻气,季青雀甚至不太确定她明不明白她的大姐姐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会有怎样的人生。

    季青雀那时心里忽然有些妒忌,后来想起来,那比起妒忌其实更接近愤怒,她想凭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快快乐乐地继续生活才去,只有我要嫁给一个死人?凭什么是我?凭什么……不是你。

    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季青雀立刻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她惭愧的几乎无地自容。

    试图将自己的悲惨命运转嫁给无辜的旁人,是多么可耻的行为。

    她看着青珠天真的脸庞,发干的嘴唇动了动,她苦笑着说:“……对不起,青珠。”

    季青珠摇了摇头,虽然她大抵并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忽然对她道歉。

    她只是看着季青雀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大姐姐不要道歉,大姐姐永远不用对我道歉。”

    季青雀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既然今天是花神节,青珠,想听点儿什么吗。”

    那天她到底给季青珠弹了什么曲子,季青雀早已忘的一干二净,可是黄昏里专心听她弹琴的季青珠的侧影,却牢牢印在她的记忆里。

    在高楼上的那段寂寥黑暗的岁月,她便是依靠着这些细碎温暖的小事,度过了漫长的十年。

    而今日,她不过十六岁,与姐妹继母来宫中赴宴,真是个美丽至极的夜晚,姐妹密友欢聚一堂,桃花馥郁,灯花璀璨,微黄的灯影映照在湖中,与月色交相辉映,是十六岁的少女永不褪色的记忆里的夜晚,想起来便会嘴角带笑。

    可是那不是季青雀。

    她不是春天般的少女,只是一个死而复生的鬼魂,为了不再次被送回坟墓里,而绞尽脑汁苦苦挣扎。

    她望着湖泊,怔怔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猫叫,一声,又一声,四方八面都是高高低低的猫叫声,又尖又细,听的季青雀头皮一麻。

    猫在传说里总是与鬼魂相连,季青雀一刹那几乎怀疑是阎罗地狱里的鬼差要抓她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回高楼上?回火海中?

    不,她不回去,她不愿回去,她再不要任人摆布,她再不要按着别人的意愿度过一声,她要重新活,她要好好活。

    她再不要像从前那样,独自对着牌位,在高楼上,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

    季青雀摇着头往后退,一步,一步,又一步,脚下忽然一滑,她惊叫一声,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