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彻底地封闭了起来。
而封闭与否,对她而言,对所有人而言,其实依然是没有任何差别。
有一日,她忽然听到楼下传来欢声笑语,她从窗边望下去,正好看见谢景骑着马从高楼下经过,似乎是打了胜仗回京述职,他很难得的有些开心,大概是个春天吧,才下过一夜的雨,空气湿润干净,对面的府邸围墙探出一墙蓬蓬的杏花,星星点点,又如云似雾,繁盛又寂寥,稍纵即逝的美。
而在似乎是许多传奇话本开头的杏花长街里,谢景笑着抬起头,忽然看见了楼上的她。
他在楼下,她在楼上。
他笑着,她没有。
他们两个很短暂地对视了片刻。
那么的猝不及防,她几乎能够看见谢景的眼眸猛然地瑟缩了一下,可能是她的错觉吧,谢景低下头,脸色沉了下来,头也不回地打马前行,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巷口。
徒留身后的满地杏花,飘在清清的水洼里,轻轻打着旋儿,像小小的船。
现在想起来,那似乎是她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谢景。
如果不是偶然遇见这个十六岁的陌生的少年谢景,她大抵是不会想起来这些事的。
季青雀掀开被子,走下床,到镜子前,静静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脸色很苍白,嘴唇很薄,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太多的愤怒,看不出悲喜,她有时候午夜梦回总会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个前途似锦的活人还是死而复生的鬼魂,她只是抱紧被子,漠然又恐惧地看着漆黑一片的纸窗,等待着那里升起一轮温暖的太阳,或者一片猩红的火光。
季青雀伸出手,细长的手指点着镜子里的眉梢,她不喜欢这样羸弱的眉形,她想要更凶狠一些的,更锐利,也更坚强,让她只要在镜子里看见了,就能够立刻相信自己真的是个坚强又凶狠的人。
……谢晟那样的就很好。
她脑海里浮现出谢晟的样子,他和谢景生的一模一样,可是却很容易就能区分开,谢景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谢晟身上却有种超然的戏谑,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好像,根本不知道世上有东西应该害怕一样,即使有,他也不会害怕。
季青雀想不出来,他会像谢景那样局促不安,那样手忙脚乱,那样明显地去迁怒一个软弱无力的女人,甚至到了对视一眼,都会立刻移开视线的地步。
谢晟应该不会阴沉地看着谁,他应该会笑着,笑着,让一切都结束。
那样的,就很好。
她的指尖很轻很轻地敲了敲铜镜,说:“进来吧。”
眠雨嘿嘿一笑,端着水盆放在夹子上,用帕子为她家小姐细细地擦干净指尖,笑着说:“那个和小侯爷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公子,正在陪庄子上的孩子们玩呢!小姐要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