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晟虽然名义上是天子近侍,不过全凭天子信重,实际所领的不过虚职,行事颇有些肆无忌惮,潇洒又自由,年轻气盛的姿态,连深闺之中都有所耳闻。
然后,在某个不期而遇的日子里,他又一次向她走了过来。
草木丰茂的春夜,温暖的春风吹的枝叶簌簌,像是无数人在阴影里窃窃私语,然而事实上一切都安静地惊人,只有野猫一声声叫的凄厉,季青雀摇着头,一步步地往后退,她怕这个声音,她本能地想逃走,逃到没有人能够找到她的地方去。
水声哗啦一声,波心月色刹那间破碎成一片,她的手腕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那只手五指修长,掌心干燥,并且有力,非常地镇定,一步步将她带出阴影里。
谢晟立在有光的地方,半明半暗的,不知是幽蓝云层上悬着的月光的冷光,还是远处宴会上投来的烛火,都纷纷不约而同地只照耀着他一个人,他偏着头,看着她,像是有些吃惊,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冷静,然后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对她轻轻笑了笑。
那真是很轻很轻的笑容,稍纵即逝的,然后又是那么的长久,因为留存在了他的眼睛里,像是湖心里那片皎洁的月色。
谢晟他总是这样,若无其事的看着这世上的一切,眼睛里带着一点散漫的兴致盎然,微微的笑着,总是很快乐,很自由,就好像永远都不会害怕一样。
而如今,他从遥远荒芜的北方而来,跋涉过千山万水,满身风尘,和当年那个在春光里骑马游猎的世家子弟比起来,并没有那么漂亮,也没有那么风流俊雅,变得非常高瘦,挺拔,干练,可是那双眼睛是没有变的,也许略微深沉了一些,可是却依然那么明亮,自顾自地轻轻笑着,打量着世上的一切。
季青雀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想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够这样,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年轻的,骄傲的,自由的,无所畏惧的,任凭前路茫茫不可见,他都会笑着斟酒自饮,潇洒痛快一如从前。
……所以,上辈子老天爷才让他英年早逝吗。
谢晟看着季青雀,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可是又好像觉得很有意思一样,他眼睛微微一弯,笑了笑:“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季青雀目光慢慢回转,落在他身上。
她顿了顿:“……北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