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能入城,但是平原广阔,外城平坦,日日夜夜都有城卫严阵以待,一旦有人闹事便立刻上前缉捕,如此多形形色色的人聚居于此,乱中有序,又筑有高墙,掘有深井,渐渐的,竟然成了一片苇城城墙之外的外城一般,而苇城内的住民也不再畏惧城外的流民,时不时有小商贩挑着担子前往外城售卖,赚的盆满钵满,其余人见他满载而归,也眼急心热,纷纷出城谋财,一道城门,两方百姓,人潮涌动,熙熙攘攘,隐隐约约中,竟然显出几分从前的繁荣景象。
刘师爷原本见崔家声势甚隆,行事越发张扬,不似商户行事,仿佛一夜之间便变了心思,另有所图了起来一般,他静观了数日,心中已经有了退缩之意,只是他也知道自己与崔家牵扯太深,骑虎难下,又不敢对孙大人明言,到底只能硬着头皮,装聋作哑,默认崔家行事,只是后来又见内城外城一片祥和,四野安分,心里那点儿惊惧惶恐也渐渐消散,又想如果崔家真的要行大逆不道之事,他既无力阻拦,而与崔家牵扯甚深,恐怕事后也难以自证清白,正所谓上了贼船,身不由己,万般无奈之下,刘师爷一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横竖都是个死字,一条路走到底也就罢了。
如此想来,他反而放下心头枷锁,转身便以官府名义征召人手,一门心思投入安置流民,建设外城的工作里。
他自认是被逼上梁山,一介穷酸书生,如今居然被逼的屈从贼寇,满心都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无奈凄凉之意,但是他于政事上本来就颇为老练,又一贯爱惜民生,老百姓见他青衫布衣,又容貌清瘦,一看便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反而对他交口称赞,还有那不知事的,竟然口称他为青天大老爷,朝他三跪九叩,吓的那日正翻看人员登记名册的刘师爷原地跳了起来,连声道非也非也。
后来传扬了出去,又是另一番美谈。
一日,城门才开,天光破晓,枯黄的草叶上凝了细细的寒露,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苇城的城门。
驾车的中年人衣着朴素,翻身下车,向守城的城卫殷勤道:“大人,小人是崔家的下人,曾经侥幸得了主人恩典,得以外放出去,前些日子听闻苇城有乱,才匆匆赶回来,想要回来助主人一臂之力……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那城卫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噗嗤笑了一声,嘲讽道:“你这人倒是能说会道,什么叫想助主人一臂之力,不过眼见世道大乱,心里害怕,想要回来攀附旧主罢了!”
那中年男人也不反驳,只是赔笑躬身道:“啊,大人明鉴,小人实在是……”
那年轻的城卫打断他,不耐烦道:“好了,少说废话,路引拿出来,去后面排队等着,不然,哪怕你是天王老子,嘴里能说出花来,也别想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