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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从季宣入宫不出这件事,孙氏已经浑身冰冷地意识到,此事恐怕与季家有莫大关联。

    而那件事如果真的如孙氏所猜测,那么依照季宣刚正不阿冷淡无情的脾气,她的丈夫,那位名满天下的季太傅,大约……是活不了了。

    孙氏对季宣感情并不太深,比起爱恋,心里更多的是感激,她家世远远不如季家,家里又有个不成器的哥哥,以至于害的她婚嫁也颇为艰难,高不成低不就,哪怕她殚精竭虑从不行差踏错一步,却也只能悲哀地看着自己的人生一步步滑向漆黑的深渊。

    所谓女子,奢望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大约只是一种浅薄的妄想吧。她曾经苦涩地这样想着。

    可是季宣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了,她做梦也不敢攀附的清贵门楣,年轻英俊,气度飘然的季宣季太傅,竟然会主动求娶于她,孙氏几乎以为这是个荒诞的梦。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孙氏甚至激动的一夜未睡,精心勾勒了最好看的妆容,盛装前去,那是个春天,季宣就立在一颗白玉兰下,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袍,他只是静静立着,好看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既不焦躁,也不紧张,肩上落了几滴春露,圆圆的痕迹,好像他已经在这里独自站立了很久很久,从春初立到春末,到繁华落尽,到白雪皑皑,他都会这样笔直地,静静地立着,始终这样气质孤绝,波澜不惊。

    很久以后,孙氏已经忘记了那天自己穿了什么衣服,画了什么妆,但是却依然牢牢记得那天的季宣,并不是因为他那人人惊艳的好相貌,而是他身上那种超然绝尘,孤冷又清绝的气质,让她永远也不能忘怀。

    她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人会去爱人,也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人会来爱她。

    她战战兢兢地嫁给了季宣,那多少让她有种亵渎感,她一直是个十分坚强的人,哪怕曾经因为衣服样式过时而被人在宴会上当众嘲笑责难,都不曾变一变脸色,但是她看着季宣的脸,却总是莫名胆怯,尽管他从来不曾为难于她。

    而她的人生在嫁给季宣后却终于迎来了全部的转机,名声,财富,儿女,甚至是……曾经被当做奢望的自由。

    她非常地感激季宣,她年少时所梦想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她见惯了嫂子为了哥哥的风流荒诞痛哭流涕的样子,于是很早就不再相信那种举案齐眉恩爱不疑的生活,她只是想要过的好些,再好一些,如果她是个男子,她也许早就摔门而出,要么经商求富,要么科举谋官,三百六十行,总有一行有她的立身之处。

    可是她是个后宅女子,她什么也不能做,甚至害怕名节有损,难以婚嫁,她连大门都不敢轻易迈出,只能缩在深深闺阁里,祈祷着未来的丈夫足够宽厚守礼,尊重发妻,仅此而已。

    嫁给季宣的十几年是她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季宣常年在山上,并不对她的行事什么干涉,季府上下,无不对她恭恭敬敬俯首帖耳,还有,她那三个心肝肉一般的儿女,她从前并不明白,可是当了娘之后才明白,天底下原来真的有种感情,叫人能够心甘情愿地去死,掏心掏肺都唯恐不够。

    她一直以为这种快活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她白发苍苍,牙齿脱落,回望从前岁月,依然能够嘴角带笑,那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