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懂什么正统,懂什么大义,世族说是,你就是,说你不是,你是也不是。
而他,手握兵权,一州主官,他妻子的母族,母族的姻亲……盘根错节,自是一方势力,何苦为他人做嫁衣?
几十年前,季观做过的事情,他未必不能再做一次。
只要他能够从这里出去。
而李州牧扪心自问,哪怕在无数弓箭的包围之中,他并不觉得对面这个女人,敢杀自己。
一个这样年轻的小姑娘,能做什么事呢,读书读傻了,想要充英雄好汉,虽然少见,倒也不难见到,可是真要她们杀人,哪怕把刀架在脖子上了,她们也未必敢动手。
他可是州牧啊,堂堂朝廷命官,杀他就是谋逆!
所以……
雨水噼啪打在枝叶上,亭中的季青雀手指微勾,轻声道:
“既不肯跪,那便是谋逆。谋逆之人,尽可诛之。”
随着年轻女子手指的徐徐抬起,无数闪着寒光的箭簇整齐划一地随之移动,从上而下,寒光凛凛,终于随着她指尖的停顿,集中到李刘等人身上。
无数闪着冷光的箭锋,杀意渗着后颈刺进皮肤。
李州牧不知不觉额头渗出冷汗,一颗颗大如黄豆,后背已经湿透。
不可能的,他对自己说,这不过是虚张声势,她一个小姑娘,真的敢杀朝廷命官吗,简直可笑……
季青雀说:“放……”
“李兄,勿害我等啊!”
李州牧愕然转头,平时总是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刘尧已经跪了下去,头低低地伏下去,抵着手背,一双眼睛侧过来,焦急地盯着他,咬着牙,满头大汗。
而他身后,原本披坚执锐的士兵不知何时,已丢下兵器,跪倒一地。
一时间,满地匍匐之中,竟只有他一人个人尚且站立。
“你……”
他脑子一片混乱,轰轰作响,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身着官服,带着人马,为了改天换地的泼天富贵而来,可是最终,所有人都倒戈相向,跪地臣服。
他隐约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和他想的不一样。
下跪的不该是他啊,他还要仿季观之事,成千秋大业啊。
这时雨似乎大了一些,噼里啪啦地打在亭子的乌瓦上,轻轻重重,清晰悦耳。
“要下雨了,”季青雀轻轻说。
没错,她不可能真的放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