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定定看着她,半晌,唇边露出一个真心欢喜的微笑,却又同时缓缓摇头:“不,恒娘,你不明白。我与她们,没有什么不同。”
恒娘正要说什么。
无论她将要说出什么热情洋溢的话语,都被阿蒙沉沉的声音打断:“从后宫走到前朝的女子从来不绝于史,远昔有南子吕后,近世有太平主,有三朝太后,甚至还有临朝称制的武氏,可是,恒娘,她们都是什么人?
当她们从那里头走出来时,她们的身份,是帝母、是皇后、是帝女,她们的荣耀与权柄,仍然从男人处得来。”
她美丽的眼睛盛满哀伤与柔情,望着恒娘:“恒娘,虽然我没有告诉你,你大概也有几分猜到,我的身份,与她们不会有什么不同。即使我能够从重重闭锁的后宫走出来,我也只能是以上面的身份。”
“而你,恒娘,你是不同的。你从外面来,你从万千平凡的街巷中走来,你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从男人处得来任何资本,你所有的,只是你,一个平凡而不平凡的女子,如同世间万万千千的女子一般。”
“我总是告诉你,你一定会名留青史。而且是以完全不同于历史固有的方式,恒娘,你是不同的,而且,你有希望将这份不同,从一个人变成更多人,最后是天下人,让今世女子,让万世千秋的女子,都能从你的声音中受益。
也许终有一日,后宫的大门终会被轰然打开,而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也不再是男子独享,也能有女子服紫穿红,做枢密使,做政事官。而不是做太后圣人,做掌权公主。”
随着她激亮的声音,恒娘眼角渐渐湿润,瞳孔里却有一小簇火苗,隐隐燃烧:“女子也能做枢密使?做政事官?而不是做太后圣人,做掌权公主?”
“不是现在。”阿蒙断然摇头,凤尾上流苏乱颤:“不是现在。要走到这个目标,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要让不逊色于男子的女子也有机会来到这里,而不是为女子大开幸进之门。
为家国计,为天下计,能走到这里的,必须是世所罕有的英才。而圣恩令,就是让女子能够走出闺门,开始与男子站在同一条起跑线的开端。”
她含笑望着恒娘:“过了前面的嘉肃门,就是门下省。我今日带你来,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着,给事中签发圣恩令的那一刻。”
“恒娘,记住,那里头,有独属于你的功绩与骄傲。而后世史官,一定会浓墨重彩刻画这个时刻,这个所有男人们都还不以为然,都还轻忽待之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