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大了些后,母亲也督促过过继之事,他和夫人微微试探了孟岚的态度,结果女儿格外排斥,哪有因为别人的孩子冷落自家骨血的道理?日子久了,他们也歇了过继儿子的心思,心里盘算着,等女儿嫁了人家,让外孙继承家业就行,一直没起过招婿的念头。
不得不说,孟岚今日的言语,在孟老爷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花。
孟老爷抚着胡须沉吟许久,许是想得太过入神,手指停在胡须上一动不动。
孟岚见状,忍不住出言提醒:“爹,你说话呀。”
孟老爷恍然回过神来,皱眉应道:“招婿不单是咱们家的事儿,孟氏一族从未这么行事过。爹不能现在就回答你。”
孟岚丧气,孟老爷是孟家的主心骨,也是孟氏一族的顶梁柱,要是连孟老爷都摇摆不定,她怎么去拉说服别人呢。
“不过岚儿,你告诉爹,为何一定要招婿?”
那这由头可太多了!她爹这么说就是有戏啊!孟岚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爹咱俩站着说话多不方便,坐着说坐着说。”
孟岚把孟老爷连牵带拽进东厢房,安排她爹坐在原本归她使用的专属软榻上,开始“哼哧哼哧”地给孟老爷捏肩锤背,殷勤地不得了。
一边捏肩,孟岚一边给孟老爷洗脑:“招婿好处多啊,您想,我是咱们家唯一的血脉,您忍心孟家在我手里改名换姓?招了女婿,到时候我不单能在家照料营生,还能侍奉您和娘,还能延续孟家香火,岂不美哉?”
孟老爷出声道:“你说了这些益处,我已晓得了,但世间万物,岂有只好不差的,另外一面,你也说上一说。”
孟岚愣住,呆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自己心里考量的都说给爹爹听:“确实,招婿这一步,也实在不易,能入赘上门的男子,定是没有娘给我相看的那些公子好的,女儿在外行商已经遭了不少闲言碎语,要是再招婿,怕是一生都要成为他人的谈资。女子支撑家业又何其容易,孟家虽不是富可敌国,但也绝对是产业丰厚的,女儿没得力夫家帮衬,比起男子,更容易葬送祖宗基业。”
孟老爷神色严肃起来。
孟岚停下手中动作,转身走到孟老爷面前,眼眸璀璨,握过孟老爷的衣袖祈求道:“女儿自知前路艰难,但若是招婿,以后的路女儿自己能够选择,要是嫁人,女儿就身不由己了。您知道的,我自小便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要是嫁人,您真的能保证女儿还能快乐吗?”
看着聪慧的女儿,孟老爷怜爱极了,他自然知道孟岚志向高远,想要传承祖业,见她已将招婿利弊剖析的明明白白,由衷地感慨女儿已经长大:“若我儿是个男儿,凭你的才智,振兴家业指日可待,可惜爹娘对你不住,让你投了这女儿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爹娘希望孟家是你的底气,不希望它成为你的负担,你一个女子支撑门楣,又怎能抵得过外部对手和族中小人的虎视眈眈?爹娘此前希望你找个得力的夫家,日后孟家有了困难,多少也能帮衬一二。”
孟岚这才发现,爹娘原来为她考虑得那般长远。她的快乐与自由,她的特立独行,几乎全都是因为爹娘帮她扛住了风雨,她的能力因是女子而被削弱,在宗教礼法面前,就像在暴雨中撑起了一把漏了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