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一夜,按理该醒过酒了,可人却跟疯了似的:不管家,不去伺候老太太,也不许她们再叫奶奶。这一早上,在长辈们面前如此放诞,这……往后可怎么办呐?
莒绣不好细说,只道:“我也不知,你们多陪着她,劝劝她。珍珠姐姐,我们无事,你回去跟着二奶奶吧。”
传统礼教,哪里容得下那样的情愫,哪里容得下这样的言行。
尚梅韵是个可怜人,莒绣不忍见她下场凄惨。在她心里,总觉着好死不如赖活。只是人各有不同,她没走到尚梅韵这样的绝境,没法感同身受,并不好说太多。
珍珠虽然记挂着自家小姐,但也记着小姐的规矩,本本分分将人送到了鹿鸣院,这才匆匆离开。
正房台矶上站着的鸿雁见了这,将手里端着的水一泼,朝张家姐妹又是一白眼,气冲冲地进屋里去了。
大姑太太留在了老太太那,屋里只一个范雅庭,见她这模样,问道:“这是怎么了?”
鸿雁气呼呼道:“小姐,还真让她们巴结上了,方才是珍珠姐姐送回来的。”
范雅庭知道的比她多,在老太太那,二奶奶宁可逆着老太太的意,也要护着那对姐妹。这又是为何?
她自视天资、勤勉都无人能及,只是被家世牵累不得出头,从来只嫉妒那些家世比她好的人。可如今一个张莒绣,却隐隐要盖过她去,她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鸿雁坐下来,闷闷地吃剩下来的粥点。
范雅庭回了神,劝道:“那又如何?那位交了对牌,往后不管事了,二哥向来不搭理她。一个空架子,巴结上了就巴结上,费那么多劲,也不过是竹篮子打水。”
鸿雁面色果然好些了,只想起昨日跟在人家身后,被迫看的那些好衣料,又道:“姑娘,她们做的那马面裙,比寻常的好些。行走间,那花样乍隐乍现,怪灵动的,我们也去买些料子来做吧。”
这下又轮到范雅庭心里不自在了,面上不显,淡淡地道:“眼下哥哥念书要紧,怎么好去扰他?几条裙子而已,你什么时候眼皮子这样浅了?”
鸿雁忙笑着认错:“是我糊涂了,姑娘好容貌好身段,做新裙子只是锦上添花。不像她们,再好的衣衫,也是草鞋配礼冠,不伦不类罢了。”
范雅庭放下镜子,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贪嘴贫舍了?”
鸿雁笑嘻嘻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姑娘可不能责怪我。”
莒绣美绣回了房,哪里顾得上她们嚼不嚼舌根。
一进屋,横竖也没外人。莒绣道:“美绣,你先回去。你放心,二奶奶是靠得住的,她定会安排妥当。”
美绣心急,抓着她胳膊问:“那你呢?姐姐不走,我也不走,我陪着你。”
莒绣摇头道:“我要是回去了,只怕会被祖母卖到胡麻屯去。”
美绣想起那个浪荡子,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胡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莒绣连忙给她一个眼色,胡家再不好,也含着她们一个长辈。她们不能像尚梅韵那样破釜沉舟,自然要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