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音又道:“那两位,又不是她生的,她哪里疼惜得起来。再说了,也就你觉着她们好,我啊……”
她夸张地哆嗦了一下,吸了口气,又道:“我不怕明刀明枪,最怕这些不声不响,看着乖巧却喜欢背地里行事的。”
莒绣听了这话不大自在,又自嘲自己草木皆兵,怎么老觉着别人意有所指。
范雅庭拈了棋子落下,用帕子掩了嘴,取笑道:“你是真名士光明磊落,人家是敬终慎始小家碧玉,自然是比不得的。”
方书音跟着落子,收了笑,冷声道:“怎么,我真像个男人?”
这话听着有些翻脸的意思,范雅庭也不知道哪触到了她逆鳞,忙正了脸色,解释道:“我是说你洒脱自在,不同她们扭扭捏捏。”
方书音又笑起来,扬眉道:“我倒是想投生做个男人,只可惜……命里注定。”
范雅庭跟着笑道:“何尝不是呢?男人们念了书,能为官做宰,受他人敬仰。我们呢,多读几句书,反倒要招那些老古板嫌弃。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又说什么读书移了性情、野了心思。”
方书音看向莒绣,问道:“妹妹,你觉着呢?”
莒绣谨慎答道:“读书不是错。人挑书,书不挑人。道理也是一样,不分男女,多读些书,多懂些道理,总有好处。男人有男人的长处,女人也有女人的好处。我倒不介意为男为女!”
方书音“哦”了一声,接着道:“不如你说说做女人的好处,劝解劝解我们,去了遗憾也是一宗善事。”
范雅庭又娇笑起来。
莒绣后悔不该加那一句,此刻也没法子收回,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男子有男子的艰难,在外也不是事事顺畅、信手拈来。乡下人家,男子佝偻身躯,从早到晚,把自己当老黄牛使,只为一家温饱。便是做官,上有责难,下有刁钻,天灾人祸,谨小慎微,也怕牵连。丢了乌纱无颜见人的,掉了性命被唾骂的,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女子在家,少经历些外边的风风雨雨。不过女子也有女子的桎梏,条条框框,束缚一辈子。男尊女卑,是有不公。但自本朝以来,律例改革,已经好了许多。读书、出行,还有很多,都少了男女限制。我想终是有人看到了我们的难处,往后只会更好。”
她顿了顿,接着道:“男儿顶天立地,在外拼搏,挣攒家业;女子在家,生儿育女,孝顺父母,操持家事。相敬如宾,携手共进,家业昌盛,都是功臣。家族兴旺,缺一不可。倘若男子花天酒地,不事生产;女人只顾玩乐,奢华无度。二者有一,家道必败。所以,我觉得最要紧的,不是做男做女,而是做好做歹。”
她扯出一笑,垂头看棋盘,又道:“这是个人拙见,姐姐不要见笑。”
范雅庭捏了棋子去下,随意道:“我听着有理。妹妹不要谦虚。”
方书音落子飞快,也道:“别人我是不知道,但妹妹往后必是贤妻良母。”
莒绣羞赧,但知道她说话历来如此不羁,并不觉被冒犯。
范雅庭接话道:“我正要说呢,我还同我娘商量来着。这么好的姑娘,不留下做嫂子,岂不遗憾?”
方书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