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长叹一口气:“碰上一桩糊涂官司。”
曹夫人将嘴一撇:“真是官越做胆越细,什么倒灶官司,至于如此?有例依例,有法依法,无法无例,各打五十大板,可不就了了?”
曹芳捶胸顿足:“你倒说得轻巧,这官司国夫人状告当朝附马,五十大板,我打哪个去?”
娘的,莫不是初一没烧高香,碰上这么一桩糟心事,事不算大,就是噎得人脖细肚缩,浑身难受。
今日开衙,八十有一的泰国夫人身着大礼服,拄着御赐凤头拐,颤颤危危、危危颤颤、一步三晃、三晃一摇地亲自来状告附马沐安辰殴打她的乖重孙,致使她的小重孙进气少出气多,要不是家中百年老参吊命,就要去跟阎王老人家吃酒,她李家千顷地里的独苗,折后那就是断子绝孙。
依国夫人的说法:附马此举,实乃要他李家倾族灭家。
曹芳瞠目结舌,只想发自肺腑地问一句:国夫人,何至于此?又琢磨:这不死不休的架式,莫不是沐、李两家有仇?
可曹芳搜肠刮肚,将近年来京中的人事往来理了一遍,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就又往上倒了几十年,再捊一遭,还是没找到两家的过节。
真是奇也怪哉。
曹芳是搔秃头发也想不明白一桩小事,何以让国夫人亲来状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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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公府的小郎君李桓林挨了驸马的毒打,缘由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娘。
李桓林是京中有口皆碑的纨绔子,人憎狗嫌,便是只鸡都要避着他啄食。
这日李桓林没事干,拎着鸟、牵着狗、腆着肚带着一众狗腿到街上溜达,溜达来溜达去,正无趣呢,忽瞅见前面人挤人挤成一堆,这人没事尚且要生出点是非来,碰上热闹,岂有不凑之理?
李桓林令横行霸道的小厮开路,挥开左右人群,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一看,原来是一贫家女无有银钱置办棺木,跪在路边卖身葬父,但求五贯钱了父亲身后事。
贫家女很有几分颜色,李桓林眨巴眨巴小眼,二话不说,立马解下荷囊,放到贫家女面前。什么五贯钱?这小娘子好容颜好心肠还孝顺,给五贯钱是辱没,少说也得五十贯。
李桓林生得傻大黑粗,眼小鼻粗嘴大,一脸横肉,不说凶神恶煞,那也是能惊走癞皮狗的长相,再兼这种立马要小厮买棺材拉尸身去下葬,自己动手就要去拉着贫家女纤纤手,双双把家还的强横作派,将去了头上卖身草的贫家女吓得如受惊的鸟雀,凄声痛哭不止。
恰好附马沐安辰路过,打抱不平,揪着李桓林就是一顿胖揍,完后一声冷哼,一抖袍袖,带着贫家女扬长而去。
李桓林的一众小厮等沐安辰走后,一路嚎哭着将半死不活的李桓林抬回了国公府,国公府门房还以为自家小郎君被打死了,跟着齐声嚎哭,好在闻声起来的管事年老沉稳,上前一看,庆幸不已:还好还好,小郎君虽然被人打成了烂猪头,到底还会喘气。
李家子嗣稀少,到李桓林这一代,只得这一根独苗苗,是全家上下的眼珠子。好好一颗眼珠子,竖着出门,横着回来,举家齐恸,国夫人更是被摘了心肝似得,险些背过气去。
这哪是殴打她的乖乖重孙,这明明是要她的命。
李家对自家小郎君的心性还是有几分知晓的,细细地将事问清楚之后,国夫人就不干了,皇帝家的女婿也没有这么不讲理的。李家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祖宗和元帝一起挨过饿,一起打过江山,如今君子之恩未断,自家的小儿郎就让附马打个半死,以后是不是是个后进新贵就能踩着李家糟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