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压门楣,夜风吹送过乌云低垂的明黄琉璃瓦,扑得竹枝伏了又起,满池涟漪层层。
一排排翘首端坐的小脊兽,在噼里啪啦的雨点中峥嵘隐现。
陈敏终从兵营回来有些疲惫,在罗汉榻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裴迎推门进书房,往榻上望了一眼,她褪了绣鞋和罗袜,一双赤足踩在地毯上,静悄悄地走过来。
“殿下……”她唤了一声。
陈敏终睡得正熟,身上披了一张黄喉貂皮,毛色倒是黄澄澄得好看,却并不如之前的光滑柔密,也不保暖。
裴迎瞧见这是新的,或许是他新猎所得,男子都喜欢显摆猎物。
她掀起貂皮,轻手轻脚地躺上去,侧挨着他。
自从佛堂他抱了她一会儿后,似乎没有那么苛守距离。
阿柿出谋划策道:“娘娘,您要借此机会好好与太子缓和关系,不然日后贵妃安排几个侧妃进来,咱们更没出路了,我瞧贵妃她很有这个意思,再者,若有太子襄助,老爷在朝中也会从容许多。”
“我要如何缓和?”裴迎问道。
“您就碰一碰他呗,您生得这副容貌,阿柿不信有人会讨厌,除非那人是个夯头笨倭瓜。”
阿柿的话里透着真心,她眼眸清亮,小姐在她眼里就是最好看的。
裴迎叹了口气,想来也是,这样下去怎么行呢,有了这则烦恼,她很快忘了自己之前在府里如何痛骂陈敏终。
小宁是个老实的,没把她的坏话传给太子。
裴迎没心没肺惯了,既不会因为陈敏终的抗拒而自我厌弃,也不会心气高得与他疏远。
她这个年纪心里有只有玩儿。
觉得他好看,便多看一眼,恨他了便关起门骂几句,小姑娘的心情来得快去得快,她不记仇也不记好。
陈敏终是她名义上的夫君,经过爹爹的面提耳命,她懵懵懂懂地记住了要对夫君好,哪怕这个太子夫君换作是其他人,她也会一样跟他玩儿。
可是陈敏终对她不一样。
他被她弄醒了,睁开眼瞧见她正睡在自己身旁,真是会找地方,她将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一头乌发纠缠在臂弯间,淡淡的香气扑进鼻端。
裴迎将肌肤相贴当作一件习以为常的事,她就像一只幼兽,碰碰抱抱可以毫无心思,可他并不是毫无心思的。
他已经年过二十,更与她启蒙过,只是用多年来的沉稳修养去抑制本能。
再者,他其实是很需要肌肤相贴的。
他就这么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眼底的深湖被风吹得明明灭灭。
裴迎丝毫未察觉到背后的人已清醒,她手里把玩一支长笛。
那是昭王赠与给她的玉笛,她并未吹弄出声响,而是一只眼闭一只眼睁,透过笛孔去瞧里面用金线描绘的青山图,壮丽逶迤,精致得令人啧啧称奇,可见是费了心血的。
昭王送的东西从来符合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