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终的眸光镇静得可怕,裴氏坐在了她不该坐的地方。
已经入夏,蝉鸣声在耳畔晕开了,怎么回事,明明叫阿柿打了去。连团扇也扑不开这阵暑气,在殿下怀中,她愈发烧得昏昏沉沉了,是药劲的缘故。
贵妃心肠真狠,生怕不能成事,给她下了这样一味猛药。
裴迎又气又悔恨,她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她誓必要叫贵妃后悔,这个世间贵妃只看重她的儿子,太子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
她早就看出来,殿下本就与贵妃罅隙颇深,不过表明上维持客气疏离,母慈子孝的场面。
“在想什么。”殿下替她拿过一盏茶。
裴迎闭上眼,只想寻到一丝清凉,饮茶的手不稳,溅上一两滴露水在脸颊上,枝头的青涩幼桃,微微绒毛被露珠打湿,晃了晃。
陈敏终喉头一动,莫名有些口渴。
想就着她手上的茶盏,饮下另一半的茶水,或是……将她嘴角和脸颊的茶露舐弄干净。
这不是他的作风。
“别动。”他轻柔地呵斥。
气息一直萦绕在她脖颈间,却没有更近一步,清甜得沁人心脾,她的脚趾微微绷直,一声呼吸,窗外有白鸟振翅,声音重了,被飞鸟的翼尖扯得稀碎,脖颈也往后仰直了,完全倚靠在了殿下的肩前。
头晕晕的,却不带一丝疼,而是循序渐进,似乎将一切抛下,浑然不管的痛快劲,任由自己陷落深湖,一脚踩空了,浮浮沉沉,并不由她掌握。
“嘶——”她无意中吸气。
裴迎一紧张,抓住了殿下的手腕。
殿下生了一对很好看的手,指节如翠竹,修长分明。
指甲盖打磨得圆润,不见锋芒,像一块半透明质地上佳的美玉,皮肤本就雪白,一片雪地里落了瓣瓣桃花。
关节处透出薄粉,嫂嫂说这样的男子是道炉火光。
除了指腹因为常年握剑生出薄茧,摩挲时令她感到粗糙,手探在了石榴红的衣裙下。
白袍与红裙的一角,一同垂坠,若有若无地挨着地毯,分不清界限,好像模糊了。
红中有白,白中有红,白得崭新洁净,红得如一树石榴艳火,娇娆十分。
眉眼清冷,簪银冠的白袍青年,膝上抱着一个红裙小姑娘,貌美又娇憨,眼尾绯红,面容瞧上去尚小,可是身躯每一处曲度,彰显出这株小桃树生长得很好。
书房背面三壁廊架,藏书丰富,大多为兵法、道经、当世大家的策论……一帘帘书法卷轴被风拂起,紫竹帘厚重,密实地遮住了窗外的宫灯光芒。
魁星点斗的插屏,古朴难得,从里头透出点点茶烟。
“砰然”一声,茶烟续不上了,茶盏从少女指尖跌落,碎得清脆,搅得人脑中那根弦嗡嗡震鸣。
殿下他在做什么?
沉香高士笔筒蓦然站不稳了,随着少女心神摇曳,险些被她挥手砸下去。
殿下不喜欢在书房供四时鲜花,是以,唯一的一点香气,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殿下欺霜胜雪,却因为这点甜香变得欲拒还迎。
“裴氏,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殿下凑在她耳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