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迎知道哥哥在为人处事上是个愣头,他与同僚不睦已久,嫂嫂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裴老爷面色灰白,胡须颤悠悠,猛然一捶膝头,重重地一下子,惊得裴迎心头一跳。
“陛下最痛恨京中官场的攀比奢侈之风,先是拉京债,再便衍化为卖官鬻爵,人人想着凑钱买好缺,官员从中取利钱肥己,少廉耻之心,你哥哥又是清贵子弟里头一个典型的,平日里爱混爱玩,与女子纠缠不清。”
“若在平日,花钱疏通关系,保他一条性命,躲去外头几年也非难事,眼下陛下震怒,倘若他真要杀人,你哥哥是躲不过了。”裴老爷叹道。
“我不信,哥哥绝非这种人。”
裴迎斩钉截铁,裴老爷被她眼中的信任一震。
她既不信哥哥有魄力有胆子放债,也不信哥哥脑子聪明到算清利息。
马车帘子被掀起,裴迎正欲上车,想了想,对裴老爷说:“叫嫂嫂放心,哥哥会平安无事的。”
回到东宫已是第二日晌午。
新蝉鸣声乍歇,蛰伏在盖过屋檐的大槐树上,不知今日谁来过了,罗汉围榻中间,一局残棋冷清,殿下正拾子,瞧上去闲适。
棋子磕碰声清脆。
陈敏终见到她时,手下一顿,说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多在家里待几日?”
裴迎走在案旁,手从一角游曳过来,摸住了一枚棋子。
“我以为殿下会挂念,没想到殿下一心想我待在家中,好给您腾个清静地方。”
“方才谁来过了?”裴迎状似无心地一问。
陈敏终并没有避讳,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吏部尚书。”
殿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坦然,又带些好整以暇,只是这层机锋很快隐去,殿下眼眸一片清明,云霾俱净,天水共色,清淡又自然。
裴迎坐下来,面色有些难堪了。
“夫君,哥哥是冤枉的。”
陈敏终神色如常,心底却在想,裴氏果真狡猾,无事殿下,有事夫君,改口得这样轻易。
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不妨被裴迎攥住。
她双手握着他那只手掌,眼神迫切,湿漉漉的,一片水光,像是拽住一根救命稻草。
“夫君。”她急切万分。
“哥哥他只是个无辜牵连的倒霉鬼,殿下一定要救救他。”
她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来之前哭过了,陈敏终眸色一动。
“我知道。”良久,陈敏终说。
殿下的这句我知道,令裴迎的心一下子沉到底,骤然恍恍惚惚,寒意从脊背窜升。
陈敏终早就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