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在她肩头的五指动了动,裴迎只好开口,扯出一丝笑:“您是一直待在这里吗?”
他转过头,不带表情:“算是,也不算是。”
“这是皇弟以前待过的地方。”他抬起头,不知在想什么,“真是……好长一段时间啊。”
裴迎一愣,原来……陈敏终从前一直待在这里吗?
姜尘徽仅仅被关在这里半年,神智已经接近崩溃了。
裴迎无端端想起:在暗不见天日的许多年里,陈敏终是如何过活的呢?怨不得他沉默寡言,行事谨慎。
“殿下究竟怎么你了。”她问。
他古怪地望了她一眼,随后嘲讽地笑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他将头静静搭在膝盖上。
“你不会真以为陈敏终能治得了我吧。”
“跟你数数我干过的好事儿,侵占屯田,贪污秋粮案,上下勾结,放京债,侵吞救济物资,冒领军饷,造钞。”
“这世道都变了,我的名字成了皇弟的,母后认不出来,她以为那是她最疼爱的孩子,我的钱全被皇弟这只小畜牲弄走了,还有我的太子妃,我的太子妃也成了别人的,我不甘心,如果当时没输的话,这些都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
或许是太害怕了,裴迎反而冷静下来,大骊不容人诟病的太子,竟然是这样一条苍白的恶龙。
那时候姜尘徽意气风发,站在城楼之上,一身整齐官袍,红袍雪肤,灿阳下熠熠生辉,一片碎银光撒上似的,叫人无法直视。
说不出的优雅潇洒,偏偏他待百姓又那样亲和,看起来很温柔妥帖。
无人知晓,他大肆敛财,利用帐局操纵官员,作为储君却一心蛀空大骊。
“你以为这些就是我被关起来的原因吗?父皇压根儿不在乎,而且那时候我是他唯一中用的儿子,多可怜,父皇打了一辈子仗,生了这么多儿子,只有我勉强像他。”
“不是陈敏终,我不会被抛弃,父皇看到他的第一眼,那时候我站在殿外,看到陈敏终缓缓转过身,我知道完了,他是跟暴君如出一辙的儿子,父皇眼里兴奋得不得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摸着裴迎的脸颊,静静说。
“知道我干了一件什么事儿吗?”
姜尘徽凑在她耳畔,嘴唇轻启,不轻不重落下两个字。
“弑父。”
闷雷滚动,她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嘴唇失了血色,姜尘徽风轻云淡地抬头,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离开了她的脸颊,停滞在半空。
此刻,他脸上一扫阴郁,神情举止克制有礼,又恢复成了当初那位大骊太子,眼底神光微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