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莞尔一笑,手心展开,赫然是姜贵妃鬓间常戴的一枚红宝石缠枝珠钗。
当天夜里,裴迎辗转反侧没睡着,她眼前浮现出四皇子那副懵懂无知的脸,笑意下闪过一丝狡黠,饱满得一触即破的毒汁,宫里果真没有人是省油的灯。
四皇子才八岁,平日里陛下常说他粗笨不堪教,可他分明是故意引裴迎撞破此事,或许覃太傅屡屡向陛下告状,引得他心头不快,又或许是他心细如发,早在细微中察觉到不对劲。
这种在宫里头被忽视的人,往往更能堪破那些不避讳的秘密。
她从妆奁中拿出那枚红宝石缠枝金钗,沉甸甸的,握得手心发烫,像被烛火咬了一口。
裴迎心底清楚,四皇子怨恨姜贵妃已久,又知道她与贵妃不睦,故意透了这个风,将把柄交给裴迎,想借她的手对付贵妃。
裴迎也不是傻子,贸然以此物要挟贵妃,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望着手腕上那一圈被压红的痕迹,想起困在佛堂的白狼,心底愈发闷闷的。
虽然东宫有宁怀贞派来的心腹盯着,但姜贵妃常使些软刀子,使唤宫人短缺了裴迎阁中的冰,送些不新鲜的吃食,克扣用茶。
未出阁时,她便是这样逼死好几名庶女。
虽然不能将裴迎如何,好歹让她不痛快。
裴迎倒是不在乎这些,每每瞧见贵妃得意的模样,心中怀揣的秘密,只会让她愈发不安。
这天夜里,毓德宫出了大事。
宫人面带慌张,战战兢兢地跪了满地,谢掌印来到东宫,请殿下去一趟。
陈敏终身着中衣,坐在榻边,裴迎的眼眸在夜色下极亮,不需要婢女伺候,她替他挽发戴齐整头冠。
“不睡了?”陈敏终问。
裴迎想埋怨他折腾久了,扰得人睡不着,嘴角一动,终究改了口:“殿下,我跟您一块儿去吧。”
谢掌印若是前来,毓德宫那边必定闹得不可开交了。
往年暴君曾有数次,拔出剑来要杀了贵妃,姜贵妃哭哭啼啼,谢掌印跪在雪地中,诚惶诚恐地劝谏,膝盖上的旧疾,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这次闹得分外严重。
一进暖阁,裴迎发现宫人尽皆被屏退在外头,想来主子有什么丑事,也决不肯让下人走漏风声。
陈敏终皱眉,满屋子亮堂堂,姜贵妃坐在黄花梨木围椅上,长蔻丹指甲紧紧地扣住把手,似乎许久不曾松开。
地上伏跪着一名单薄少女,一袭软绿薄衫,瑟缩着,发髻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