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见一个老人家那样的请求冷月心里本就酸得难受,这会儿听见这番话,酸里又泛出了一股火气,一时没憋住,骂出了声,“这他妈群缺阴德的孙子!”
张老五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儿把手里的拐杖也扔了,对着冷月连连摆手,“夫人骂不得骂不得……要招祸事啊!”
景翊搀着吓得身子发软的张老五,心里默默一叹,她火大,他完全可以理解。
“那个……我夫人的意思是,衙门里这样办事儿实在是有点不妥……这个我记下了,过几天一定向朝廷禀明。”
景翊这话是对着张老五说的,冷月却觉得更像是说给她听的,声音温和得像一个轻柔又踏实的拥抱,莫名地熄了她的火气,还在她心底里挑起了些许别的滋味。
景翊说完这些,稍稍一停,继续温和地道,“您先把您孙子的事儿说明白,他杀了什么人,怎么杀的?”
张老五叹了一声,摇头,缓缓抬手指向那个莫约肩宽的添柴口,“他就是在这儿杀的,把人填到添柴口里烧死的……”
烧死的。
冷月精神一紧,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的?”
张老五也没觉得大理寺少卿家的媳妇对命案好奇有什么不妥,就照实答道,“我徒弟,徐青,他也在这儿干活儿,也是烧窑的……那天晚上本来该他在这儿守着的,结果赶上他媳妇病了,让他回去,我孙子就来替他,他说我孙子那天一直骂骂咧咧的说要弄死谁,他问他咋了,他也没明说,就说让他等着瞧……”
张老五咽了咽唾沫,顺了顺气,把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稳了稳,才接着道,“结果第二天早晨他回来接班的时候,这添柴口里就塞着个烧黑了的人,窑火灭了,我孙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冷月像是听不下去了似的,眉头拧成了死疙瘩,起脚走去了添柴口前,全神看起了窑口来。
景翊的脸上倒是温和一片,像是陪长辈聊家常一样既认真又关切地道,“这些事儿都是您徒弟跟您说的?”
张老五点点头,眼眶有点儿泛红,声音却平静了些许,“他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怕他真出了啥事儿我受不了,就先把那烧死的人藏到了一口箱子里,跑来我家想看看我孙子在家不……我孙子没找着,结果我徒弟回来的时候,连那烧死的人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这才跟我说了……我孙子和那烧死的人一时都找不见影儿,我也没别的辙了,就先跟萧老板说我孙子有事儿回乡了,我来顶着,正琢磨该怎么找您去,您就来了。”
张老五沉沉叹了一声,使劲儿摇了摇头,“我那孙子打小被我惯坏了,脾气臭得很,没少惹事儿……他这回犯出这样的事儿来,全都怨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