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濯元的唇带着凉意,像薄荷叶子。二人贴在一起时,正如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
陆芍从来不曾体验这样的感觉。
诚顺被她的动作吓到,下意识别过头,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眼下也不知该做些甚么。
药汤的苦涩堪堪压下她胡乱思绪,她只想快些将药喂完,便又拢着眉头含了一口。
正要俯下身去,却见身下之人缓缓睁了眼。
那双眸子细长幽深,如篆香燃到尽头时幽弱的缭烟,带着淡淡的疏离,辨不出任何喜怒。
可陆芍仍从他眼底瞧见一抹狠厉的杀气,不是一刀致命的杀气,而且慢慢地,拿钝刀一下下剐肉的阴鸷。
陆芍离得近,望入他的眼底,吓得整个人跌坐在地。这便也算了,她方才怕得紧,没能含住口中的药汤,药汤准当地喷洒在靳濯元的脸上。
好端端的艳阳天,陡然被厚厚的云层遮住。
第8章 不高兴了,就将她摁在自己……
屋内统共没多少人,当下齐刷刷地跪贴在地,谁也不敢抬眼去瞧这位祖宗。
陆芍从来没见过这场面,心里头悸慌,很快吓得手足无措,红了眼。
她从不知这人躺着和醒了竟是两幅模样。睡时如淙淙清泉,醒了便如那目不触达的深渊,一不小心就要摔个粉碎。
诚顺在靳濯元跟前伺候,过惯了提心吊胆的日子,却从未有今日这般煎熬。他面上不显,手上有条不紊地替靳濯元拭脸,背后的衣衫却早早洇湿一片。
不多时,清冷的声音从榻上传来。
“哪来的丫头,行事这般莽撞,来前没受过管教?”
分明是不含怒气,落入众人耳里,便像是股阴风,吹得人不寒而栗。
诚顺心道,这是国公府的嫡次女,是太后娘娘和圣上亲送来的姑娘,换做旁人纵使是心里头千万个不愿,也不敢拿到明面上置喙。
靳濯元问这话,哪里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回掌印的话,这是魏国公府家的四姑娘,是宫里送来给掌印冲喜的。”
诚顺将“冲喜”二字说得极轻,生怕触怒这位阎王祖宗。
“冲喜?”他勉强撑起身子,靠着软枕,像是听了桩极为好笑的事,冷冷笑出了声:“亏他们想得出来。”
靳濯元垂眸去打量那个跪在地面的小丫头,她身着正红色直领大襟袄,小袄上绣着蟾宫折桂,有两只酣睡的小兔子,雪茸茸地蜷着,看似不太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