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濯元提笔圈画,头也没抬:“有话直说。”
诚顺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去余州一事,您尚且让陛下代为瞒下,对外只说有事出城,却也不说到底去哪。方才这般轻易地就透露给夫人,小的是怕...”
他顿了顿,并未将后果挑明,只是提了一嘴:“毕竟是太后娘娘送来的人。”
这话倒也不是针对陆芍,只是他行事端稳,自然要比福来多留个心眼。
“你都想到了,咱家难道没有自己的考量吗?”靳濯元的语气还算平和,换作平日,底下的人越矩多管闲事,还不知被发落到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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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那日,天气出奇好,日头一出,前几天落的雪便没了踪影。
陆芍坐在妆台前梳妆,半敞的明瓦窗上流转着白茫的光斑,偶有一束照进来,整个屋子都被照得敞亮。
流夏给她绾了一个新的发髻,发髻式样繁琐,层层叠累,压在脑袋上,有股坠坠的垂重感。
陆芍抚着发髻,左右瞧着镜子里头的人儿:“这个发髻太重了些,没有往常轻便,倘或在外头呆上一日,我这脖子怕是不能要了。”
流夏听着笑出了声:“夫人,原先就该每日绾成这幅模样的,不出门时,简单些无碍。若要出府,依仗您提督夫人的身份,多少双眼瞧着。总是要梳得落落大方些。”
“好呀,你可是说我,平日里小家子气?”
自打厂督答应带她回余州后,陆芍连着几日心情大好,就连吃食,都比往常进得多。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原本太过瘦削的地方,算是挂了肉。她鼓着脸,佯装生气。
流夏伺候的年岁长,自然辨得出这话的喜怒。她难得瞧见陆芍面带笑意,还是那般欢快的模样,一瞬间记起老夫人还活着的时候。
老夫人将她护得极好,半点苦都舍不得她吃,半点愁绪都舍不得她沾染。少女初长成时,真如娇花一样活泼肆意,惹人喜欢。周遭邻里盯得紧,隔三差五往老夫人的绣房走动,只盼着及笄之时,能说下这门婚事。
后来的事谁也没有料到,好端端的姑娘就这般稀里糊涂入了提督府,连三书六礼都没有。
流夏暗地骂了国公府千百回,好在眼下夫人和厂督的关系也算是融洽,她高悬的心才稍稍稳落下来。
见她开心,流夏故意逗她:“我万没有这般说。只是那日,我和云竹瞧在眼里,是谁窝在厂督怀里不肯下来的?”
屋里除了贴身伺候的流夏与云竹,也没有旁人,说些荤话只当是主仆之间的调侃,无伤大雅。
陆芍红着脸,转过身去挠她的腰肢:“你编排我也就罢了,竟连厂督也敢编排,我瞧着倒不如趁早给你寻个人,囫囵送出府去,省得在这儿招惹我!”
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样子,声音仍旧洋洋盈耳,却是带着小小的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