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将近半月未见。
这半月靳濯元宵衣旰食地处理手头的事,一力查明余州背地的势力,挖出这些人暗藏的心思后,又一刻不停地奔波回汴州。
原先做这些事,他脑中只有复仇嗜血的快感,别无他念。如今却多了个陆芍。
回汴州的路上,他便想,待手里的事稍事停歇,他便向圣上告假几日,带陆芍逛逛瓦舍铺子,倘或陆芍喜欢,就在寸土寸金的丰乐街买上几个铺子,开家绣坊也使得。
实在没想到,今夜下手时陆芍就在席面上,他也知自己残厉的行径兴许会吓着眼前小姑娘,会将她那束耀眼光亮重新封藏进暗无天日的黑夜里,不肯再施舍半分。
他想开口去哄,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事情既出,他便不愿隐藏自己的面目,甚至卑劣地想让陆芍清楚地明白,他从来都是旁人口中阴狠暴厉的人,并非良善之人。
他将自己的秉性一览无余地暴露在陆芍面前,迫使她接受。不论陆芍怎样想他,往后如何看待他,他就是这样一个怙恶不悛的人。
她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
换作之前,陆芍早已攀上他的身子,软语娇声地说些讨巧的话。今夜切切实实地吓着了,神思尚未反应过来,脑袋先一步垂顿下去。
靳濯元眼底闪过一抹哀戚,不待陆芍发觉,很快恢复如常。
襕袍从他肩上滑落,只余一件光滑整洁的锦缎中衣,乌发半拢,余下地披在身后,他忽而霁颜,眸子似幽暗的石窟,深深笼住陆芍:“你入府前就当知晓,咱家本身就非良善之人。”
陆芍盯着他姣好的容颜,稍有晃神。许多回忆涌入,她一面记起厂督的好,一面又被忧惧缠身,无尽地将她撕扯。
她阖目平复心绪,屋内静了半晌。
过了许久,她似是在宽慰自己,低声说道:“厂督杀的,都是以上犯乱的人。”
以上犯乱,不管是不是死有余辜,厂督为了护主,至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靳濯元略有怔愣,几欲开口说些甚么,悉数咽下。
最后只将陆芍横抱起,往架子床走。陆芍不安地挣扎了片刻,被他瞪了一眼,安生下来。
靳濯元将她放在榻沿上,长指去接她的斗篷,解下后随手扔在一旁的春凳上,又去解立领上的玉扣,冰冷的指尖触及她的脖颈,陆芍显而易见地瑟缩了一下。
手里的动作顿止,他掌心微敛,敛起残留的余温软香,转身欲要唤人进来伺候:“我找人替你沐身安置。”
一说要唤女使,陆芍记起下落不明的流夏,忙拉住他的衣袖,一双眼切切地盯着靳濯元:“流夏和云竹被太后娘娘扣住了,厂督能不能救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