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绮立在塔下,稍稍却步,心中一阵恍惚。
眼前这座新落成之高塔,便是前世将她囚禁两年之久,最后令她丧命的地方。
两年里,她抚过其中每一寸墙壁阶梯,每一扇窗中之景观,亦深深刻在她心间,带着耻辱与痛苦,永难忘怀。
故地重游,她心中除却几分感叹与惘然外,更有惊惧与不安。好容易有重来的机会,绝不能重蹈覆辙,再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眼见苏后携皇帝正欲步入其中,阿绮忽而笑着歉然道:“太后,昨日我于菱洲岛时,不慎扭伤了膝处,今日这浮屠怕是难登上了,可否容阿绮在此处等候?”
萧明棠闻言一急,道:“阿秭伤得重不重?是否需唤太医令来瞧一瞧?”
阿绮不过寻个借口不愿登塔,忙摇头道:“实在不必,伤得不重,过两日便好了,只是今日不能多行罢了,陛下不必挂怀。”
苏后点头:“罢了,你既伤了,定要养好了,不必上去了,自在这寺中走走吧。”
说罢,领萧明棠入内登高。
随行之众妇人自然亦跟随着。
一时人群渐去,只阿绮与寥寥数个宫人立在塔下,空阔不已。
她稍稍退后两步,竭力仰头,望向塔尖,迎着微风微微闭目,若隐若现的铃铎清音中,仿佛能看见前尘过往正渐渐远离。
凝神间,袖中皓腕倏然被人紧紧攥住,紧接着,便听一道略显急促的熟悉嗓音自耳畔传来。
“别上去。”
她睁眼侧目,却见从来冷静肃穆的郗翰之,正一脸焦急不安地望着她,似乎下一刻,她便会忽然消失,再也寻不到。
那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色。
她心中微微波动,仿如静湖被投入一颗石子,漾起圈圈涟漪。
可不过片刻,复又平静。
对视间,她冷冷道:“我不过在此站一站,郎君这是做什么?”
郗翰之深深望着她冷淡的面目,心中慌乱渐渐平复。
方才众人入内时,他先至四面巡视护卫布防后,才得跟上,眼见周遭空寂无人,只阿绮一人立在塔边仰望,登时想起坠塔一幕,心中尚未及反应,身体却已动作,不管不顾地上前拉住她。
此时见她仍如昨日一般冷漠,方猛然醒悟。
眼前之人,与梦境之中并不相同。
他眼中慌乱慢慢冷却,收回紧攥住她的手,道:“你怎不登塔?”
阿绮收回视线,不再望他,只远眺天边,幽幽道:“我不信佛,何必登塔,玷污净地?”
说罢,也不理会他,自转身离去,往西侧禅房处行去。
……
佛塔之中,众人方登至四级。
太后年岁已长,由数宫人搀扶着,行得缓慢些,其余人未敢越至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