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淮之妻谢夫人面色登时有些难堪,嗤道:“不错,那位参军仗着有些功劳,竟敢有这等荒谬之念,已被侍中驳斥,量他也不敢再有妄想。”
其余妇人们闻言,不由纷纷赞同,一齐指责孙宽不知天高地厚,妄图跨过门第高低,娶崔家女。
只周夫人摇头道:“然我却听市井间的传言,仿佛并非是这位孙参军一心妄想,他于崔家,似有些恩情?”
苏后诧异:“一小小参军,如何能对崔家有恩情?可有何缘故?”
谢夫人面上微窘,悻悻然不语。
崔萱见势,上前道:“太后,实则那位孙参军,本是效命于亡夫麾下,对我与有救命之恩。”
她遂将一年来,孙宽如何帮王忱击退李道山之叛军,又如何在李道山再次作乱,王忱被杀时,数度拯救她于危难,并将她安然护送至建康之事,一一道来。
苏后叹道:“如此说来,他倒的确于你崔家也有些恩情。”
谢夫人见状,心中暗恨,颇不满地瞪一眼崔萱,只恐落个知恩不报地恶名,忙上前辩解:“太后,那人对我崔氏有恩不错,可侍中已许诺于他,替他亲书荐信一封,日后保他仕途顺遂些,可他一寒门武将,非但不知足,反而携恩求报,开口便要娶我家阿萱,如此,实在有些过分。”
苏后本也是士族出身,自来看不上寒门庶族,闻言略一思忖,深以为然,正要点头,却听方才始终未语的阿绮忽然道:“堂嫂此言似有些不妥,救命之恩,非寻常微不足道的恩惠,本该慎重报之。当年我夫君曾救我父亲一命,父亲便是将我许给了他。”
她说得轻描淡写,落在旁人耳中,却别有深意。
周夫人诧异望着她,似未料到她会如此说,然想着昨日与苏裕商议好的话,遂点头赞道:“不错,崔大司马胸怀宽广,素来惜才,从不计较出身门第,当年也正是因有崔大司马,方能令南渡流民组成的北府军,所向披靡,可与胡人一战。”
周遭妇人纷纷感叹,言语间皆是对已故的崔大司马与庐陵大长公主的赞叹追忆,尤以不拘出身为重。
阿绮不语,心中却明了,如今的士族,论及父亲时,遂皆是推崇夸赞,心底却对他过去提拔寒门将领之举动颇多不屑。
可眼见当年名不见经传的郗翰之,如今已军功赫赫,士族们心中又分明知晓,如今朝中,寒门庶族已渐累积实力,只是因仕途晋升之道皆被士族占据,方被牢牢压制。
因军中多寒庶,若长久压制,不稍加安抚,日后恐要生乱,此时亟需稍作牺牲,不叫这些寒庶武将们心灰意冷。
当日阿绮嫁给郗翰之,便令这些人振奋不已,若能再有一桩士族女子嫁入寒门的婚事,则于安抚一事上,大有裨益。
只是建康士族间,再无人有她父亲那般的胸怀,人人皆不愿将族中女子下嫁,如今崔家恰有此事,旁人自然皆愿做顺水推舟之事。
正是看透了这一层,她前日方与堂姊悄悄商议,教孙宽先至崔淮面前求娶,待当众被拒后,便投信至苏府,求苏裕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