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情景犹在眼前,他不知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可有一点十分笃定——
眼下,他一点也不想纳妾。
他隐隐有些预感,若此时对母亲妥协了,纳了那个叫巧娟的女子,往后定会后悔不已。
天已大亮,他霍然起身,更衣饮食后,便径直往刘夫人处去了。
刘夫人昨夜安慰了巧娟半晌,正觉心疼,一见儿子来了,忙又欲劝,然话未出口,却听他坚定道:“母亲,昨夜我想了许久,虽说当年是母亲善心,将巧娟收留在身边,可这样多年,她也替我照顾了母亲许久,已然如半个女儿一般。母亲既要替她操心婚事,不如便收做义女,替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再寻个体面人家嫁了,也不算亏待。”
刘夫人怔住,心中不解,不过娶个乡野间的女子,哪里会教儿子这般为难?
郗翰之知母亲所想,轻叹一声,耐心解释道:“母亲别看儿子如今做了使君,手拥兵马,实则周遭窥伺者众多,一举一动皆会被人利用,不得不更谨慎些。纳妾一事情,实会令崔氏面上无光,于儿子绝无好处。”
事关儿子前程,刘夫人一听,自然不敢再多干涉,只连连道“明白了”,待他离去,方将巧娟唤入屋中来,一番解释。
巧娟虽面上不显,心底自然百般不愿。
刘夫人虽愿将她收作义女,可她到底仍是个穷苦出身的女子,待日后出嫁,只守着一份嫁妆,哪里还有旁的倚仗?
况且,刘夫人虽道替她寻好人家托付,可放眼整个豫州,又哪里还有比使君更好的郎君?
然眼下,连一心帮着她的刘夫人都变了主意,她实在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是。
……
却道郗翰之自离开刘夫人处后,便接连数日未归。
先是因袁义丘之事,又牵连出淮南郡中的两位县令与弋阳内史娄景。
那三人生恐要落得如袁义丘一般的下场,而身后又无强大家族为倚仗,遂听从娄景之计,一面在各自所治之地煽动流民作乱,一面又趁乱暗中往西逃窜,欲往蜀地去躲避。
郗翰之本为稳人心,并不欲严苛处罚之,然如此一来,却必得亲自前往。
待他将当地流民皆安抚下,又重新择了接任者,写奏报呈递往建康后,北边却又有军报传来。
晏氏燕国中,虽因少帝继位,政权不稳,常有内乱,却仍不忘时时觊觎南方汉人土地。
大约是听闻了豫州来了新的刺史,又将不少兵力皆分在疏浚芍陂一事上,燕国边将竟领着三千骑兵,连夜偷袭。
才返回淮南的郗翰之只得马不停蹄,亲自领着镇在寿春以北的一队精兵上阵迎敌。
燕人早年间已见识过北府兵的战力,因知晓郗翰之手中握着的,正是这支汉人组成的虎狼之师,不敢大意,偷袭之三千人,个个骑射俱佳,骁勇善战,令边地百姓惨遭荼毒,流离失所。
幸郗翰之曾数度与燕人交手,多日来,也从未松懈过军中操练,几番厮杀后,不但未落下风,更因身为主帅的郗翰之,勇猛异常,一刀将燕将左臂砍下,令军中气势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