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翰之紧紧盯着他,道:“如尔所见,此奏疏在袁使君手中,随时可送往建康。”
他知晓对方恐不会相信他方才送去的书信,便又写了这封奏疏,一旦送入建康,便坐实了他郗翰之在关乎崔恪峤的此事上,站在袁朔一边。
“袁使君,我退兵踞守,说到做到,只要你放了阿绮。”
袁朔一滞,未料其如此直截了当。
他心底莫名有几分涩意:“她已同你和离,你为何还要如此?只身前来,不怕我趁机下手吗?”
甫闻“和离”二字,郗翰之眸光一黯,握住缰绳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他抿唇道:“此事,我尚未同意,不劳旁人操心。”
“至于其他,”他忽而一笑,白皙俊朗的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意气与自信,“我从不担忧。此刻若趁势杀了我,你才真正要陷入困境。”
郗翰之不但是有功之臣,更是如今乱局中,唯一能震慑住北方虎视眈眈的胡人之人,若没了他,只怕权势争夺尚未止息,胡人便要引兵南下,长驱直入。
袁朔心底微沉。
二人短暂对峙片刻,他忽而叹道:“阿绮已走了,今日食时方,我便派人护送她往南去了,此刻大约正在往豫章去的路上。”
郗翰之一愣,登时明白,袁朔的确并无利用阿绮逼他就范的意图,一时望过去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刮目。
他略一拱手,俊逸面容间满是风发意气:“多谢,今日就此别过。焕之,来日你我再战,我定不再后退。”
焕之是袁朔的字。
今日休战不过暂时,以二人之势,不久的将来,必有大战。
袁朔一愣,随即亦微笑道:“他日遇君,朔定也不会手下留情。”
二人目光对上,俱是流光溢彩,志在必得。
郗翰之冲他略一点头,不再逗留,掉转马头,领着亲随直往豫章方向而去。
☆、心迹
自寻阳出, 缘彭蠡泽畔往南,可至豫章, 由此处借道, 可避开眼下战乱之处。
阿绮自清晨起身后, 便早早准备好, 由袁朔派人护送着一路自军营离去。
到晡时, 一行人已近豫章境内, 正欲入县城暂居。
阿绮坐在车中, 苍白着面色闭目养神。
她今日的不适仿佛更重了些,一路上只勉强吃了两口胡饼,却吐了三回,好容易含了块滋味酸甜的果脯在口中,才将不适之感压下。
翠微与戚娘始终提心吊胆,又想行慢些, 又恐路上为战事牵连, 生出不测, 只得等行出寻阳境时,才命众人放慢些速度。
此刻马车行在宽阔平坦的道路上, 偶尔因细石块、土坑等稍稍颠簸,不疾不徐。
行了大半日, 皆未遇上意外, 眼看就要到驿站,众人渐渐放松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