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站定,刘夫人便已由人搀扶着进来了。
她一手拄拐,令身旁的婢子退后些,上前握住阿绮的手,布满沟壑的苍老面上是不加掩饰的紧张:“儿媳,我听闻有北方的胡人给翰之送来不少貌美女郎,可有此事?”
阿绮心下了然,淡笑着引她往廊下去坐,点头道:“不错,是秦主之礼,与许多金银财宝一同送来,我已都命人安置在府中了,等着郎君处置。”
刘夫人在廊下阴凉处坐下,闻言面上忧色愈重,将身边的位置空出大半,拉着她道:“你放心,那些来路不明的女子,定一个也进不了翰之屋中,你如今怀着身孕,可千万莫因此事挂心!”
她记挂着儿媳正怀身孕,正是心思细腻敏感,情绪多变的时候,这才特来瞧瞧,欲多宽慰些。
翠微与戚娘对视一眼,又一同去看阿绮的面色。
只见她面容仍是如方才一般淡然,只眸光微微闪动,闻言又笑了笑,道:“婆母莫担心,我并未放在心上。那些女子都是秦主送来的,如何处置,但凭郎君决定,我并无异议。”
刘夫人仔细看她,见她容色沉静,不惊不怒,自然而平缓,全不似作伪,这才松了口气,轻叹道:“我虽寡居了这样多年,却也算略懂为人妇的心,平日里,丈夫为绵延子嗣也好,贪恋美色也罢,总有纳娶新人的时候,身为妇人,总不好多加阻挠。可眼下不同,你怀着身孕,这可是头一胎,出不得差错,我虽知你素来宽容大度,却也免不了担心。如今见你这般,便也放心了。”
实则她话未说全。
经先前巧娟的事,她只以为阿绮的确是个有容人之量的。可旁人皆道,孕中女子常有性情大变的,她从前有层听说过,高门贵女心性倨傲,常有悍妒者,只恐儿媳见了那些美人,心生不满,这才来劝。
如今见无事,便又说了两句,嘱咐阿绮好生修养,放宽心思,方回自己屋中。
翠微将刘夫人送出院外,回来叹道:“想来使君定是同老夫人说了什么,教老夫人忽然这般体贴起来。”
阿绮感到腹中有些动静,轻抚了抚,起身往屋中去,闻言瞥她一眼,道:“婆母本也没什么坏心肠。况且,如今我怀着胎,她自然更上心些。”
说着,她渐渐有些怔愣起来。
姚符送来的那些人,身份来历不明,还十分有可能居心叵测,她并不担心郗翰之会容留她们在身边。
可是方才刘夫人的话也提醒了她,此时郗翰之不会纳新人,往后又会如何?
他虽曾许诺过,可她却并不相信。
他日后成一方霸主,难道还能只守着她一人过吗?
☆、遣散
建康宫城中, 朝会方散。
萧明棠面色阴郁,携一众内侍宫人回所居之西殿中。因跨入门中时, 步履稍快, 衣带凌乱, 袖口竟被木质门扉上的环扣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