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绮轻笑,忽而觉得心底多了几分畅快。
她垂眸下去望着书信,竟是一字一句地念出声来。
那嗓音不疾不徐,清润动人,一字字钻入郗翰之耳中,仿佛一只温柔手掌轻抚过他心间,又似闷热夏日里骤然落下一阵凉雨。
信中不过寥寥几行字,阿绮只读了须臾便读完了。
郗翰之仍是望着窗外,有些楞楞的,面上一阵恍惚,仿佛想起了什么,片刻后方渐渐反应过来。
实则信中不过是寥寥几句问候与恭喜,再无其他。
只是现在那信已不重要了,他心底泛起一阵满足的酸意,侧过身去小心地揽住她,捧着她手道:“多谢你这样坦然。若我从前便能如你这般,恐怕也不会有那样多的误会了……”
阿绮靠在他肩上,听他提起过往,莫名的心中一阵收缩颤动,似恐惧后怕,又似庆幸安慰,静了半晌,轻声道:“从前的事,我固然受了许多伤害,以至痛苦不堪,却绝非全然无错。”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将自己承受的所有痛苦统统归咎于他犯的错,甚至因此,曾深深憎恨了他多时。
可待冷静下来,她方渐渐意识到自己也有许多不足之处。
譬如她明明是郗翰之的妇人,知晓萧明棠对他颇多猜忌,却仍旧念着过去十几年的姐弟情谊,一厢情愿地信任苏后与萧明棠;
又譬如她明明已隐隐察觉到他的种种彷徨与犹疑,乃至恼羞成怒,却因为自己的倔强,从不愿多问。
诚然最后那沉重一击是由于他身为夫君,毫无征兆的抛弃,可她若能更清醒些,更坦然些,最后便能问心无愧,又何至于最后轻信萧明棠,落入他铸造的金丝牢笼中,痛苦不堪?
如今她既要努力尝试着与他如夫妻般共处,便当尽力地坦诚相对,即便最终未得善果,也再无遗憾了。
“郎君愿为了秦主赠礼一事,明知我不会误会,却仍要说清楚,我便也该如此,方能无愧。”
郗翰之静静听着,眼眶有些温热。
他将阿绮搂得更近些,却始终小心控制着臂上力道,生怕压到她。
她发肤间的幽幽香气悄然袭来,钻入鼻间,令他一阵心悸。
他将脸埋在她垂坠而下,堆积在颈间的乌发中,低低地笑出声来。
“你我虽家世悬殊,却都未曾有父母双亲呵护着长大,成婚前,亦未曾见过寻常恩爱的夫妻当如何共处,总都有些不足。幸好老天开眼,给了咱们第二次机会,再做一世夫妻……”
阿绮听着他在耳边闷声带笑的话音,也跟着莞尔,出口的话却难得带着几分俏皮的得意:“是不是还要做一世夫妻,我可尚未想好呢。”
明知她话中玩笑居多,郗翰之听罢,仍是忍不住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