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祚尽信昌。”
如今萧明棠已死,晋室国祚大约也要到头了。
群臣亦渐嗅出风向。
起初,由一新得擢拔的寒门臣子上书,请郗翰之代晋称帝,重立新朝。
郗翰之早先已封宋王,身为异姓,本距登基称帝只一步之遥。
众人遂恍然大悟,纷纷跟上,奏请大相公登基立朝。
郗翰之三度推辞,请自萧氏宗亲中择贤明者为帝,直到一月后,宗王纷纷上奏,言己得不配其位,当以宋王为主,此事这才算顺理成章。
八月十四,万事俱备。
郗翰之于南郊设祭坛,携群臣前往,于此祭拜天地,行大礼,登帝位,国号为“宋”,改元“永宁”。
不久,又拜宗庙,尊刘氏为太后,册崔氏为后,长女为会稽公主。
至此,建康宫城被重新整饬,新帝终携眷属入主其中。
待将行囊整饬,宫殿布置妥当,帝后二人却未急着入内。
阿绮挥退随侍宫人,携着郗翰之在偌大的宫廷中信步而行。
这一座皇宫,处处都有幼时的点滴记忆,她眉眼温柔,仔细地回忆着,边行边与他说着。
“这一处,我少时常趁着宫人不察,偷偷跑来,借那树攀上墙垣朝外观望。”
郗翰之循着她目光望去,果见一株已生长多年的粗壮树木立在墙边,借着粗粝枝干攀爬,恰能登上墙头。
他脑中几乎能描摹出当年娇小玲珑的少女趁人不察,偷攀墙头的画面来。
“想不到你也有这般调皮的时候,若咱们念念也同你这般,可要教咱们担心坏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素来柔婉端方,美丽矜贵的妻子,年幼时竟会如此顽皮,难怪偶尔会露出那般任性娇俏的模样来。
阿绮颊边酒窝盈盈,摇头道:“不会,我那时要爬树攀墙,是因父亲不在身边,亦不敢多问太后,何时能见到他,只好到高处悄悄看看太极殿的方向。朝会时那些大臣们皆要穿官袍,我远远看着,便觉得像我父亲。念念不会像我一般。”
已近傍晚,日光由白日的浓烈渐渐昏沉下来。
郗翰之望着妻子怀恋少时的模样,心中柔软,似都化作了水。
他伸手替她将额边随发拢至耳后,摩挲着她耳畔的肌肤,柔声道:“是,念念不会那样。她有你,有我,咱们一起伴在她身边。”
阿绮侧头去看那一道长长的宫墙,眉眼弯弯,仿佛仍是当年那个会偷偷攀爬的女郎:“我家念念若是想攀墙爬树,我亲自教她!”
郗翰之闻言失笑,忍不住揉她绾起的发:“那我必得在旁接着你们两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