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宇间英气天成,杏眼下右颊畔画一枚金色月牙,此乃敦煌大族阴氏正支的长女,阴庄华。
“或者,这长路无尽,你还在等一个长安的来人,讲出另一番说辞?”
“还是……想要回去看一看?”阴庄华看了眼身畔的人,摇头笑道,“你不会有这么蠢的想法。此刻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你父皇都弃城南下了,也不怪你再收不到信件。”
敦煌郡虽距长安千万里,眼下尚且安宁。但官道驿站俨然受战乱摧毁,如今此地便是一介孤岛。
安全,却也落单。
李慕沉默地拨过一颗颗佛珠,目光仍凝在那封信上。
“山下城中这几个月来了不少长安的避难者,多的是达官显贵。我暗里瞧着,仿若冲你来的。”
庄阴华顿了顿,“有好几波人明里暗里在打听昔日的齐王殿下,估摸着是想请你回京力揽狂澜!”
李慕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收信入袖中,一手如常捻珠,还是未接话,只转身回了寺院。
“还有一事,亦确认下来了。可要听一听?”
李慕没有停下的意思,人已走出数步外。
“关于太子妃裴氏的——”
“她死了!”阴华庄走上前来,抬眸看已经驻足的人。
薄唇有珠,剑眉疏淡,星目聚光不散,这样锐利而冰冷的轮廓,怎么看都是凉薄模样。
他神色未变,只对上了她的双目。
“四月初十,大郢天子弃城逃亡之时,她未走,从长安城楼一跃而下。据说尸身缠着白绫,上头所书要留清白在人间!”
秋风拂面,吹得他僧袍作响。
李慕捻佛珠的手也停了。
“千真万确。”阴庄华从袖中掏出一卷画册,缓缓展开,“这是暗子好不容易送回的。当日民众所呼太子妃裴氏跳楼,暗子便趁机绘图。他们得了我命令,知晓这人的一切事宜皆需仔细,便也绘的认真。看看,可是你认识的模样。”
李慕的目光落在破碎的面容上,辨她有个极好的方法。长安高门贵女眉心花钿皆以梅花、芙蕖为主,上色为金黄、翠绿、艳红三者择其一。
唯她不同。
她自小爱食樱桃,便爱屋及乌,喜欢与樱桃有关的一切。
譬如三月里盛开的雪色樱桃花。
她的眉间,终日所绘便是那纯白的小花,混着一点金粉,中间添一抹朱红,说那是花的果。
阴庄华的暗子果然是个中好手,白花,金粉,红果,在仅剩的半张脸上,亦是半数绘出。
秋日清晨的风,带着阵阵寒气,一遍遍拂来。
李慕还未从画卷上收回眸光,橙黄的叶子随风落下,遮住画像上女子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