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那么小,不该早早见了这世间的黑暗和残酷。
她将所剩的银两都给了老人,只抱着孩子同他额间相抵,指着屋外的樱桃树问,“还记得前日里,秋千架上阿娘同你说的话吗?”
秋千架上,她说了很多话。
孩子蹙眉思索。
“阿娘病的太重,可能很快就会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孩子便伸手捂在她唇畔,然后松开比划,“若非病痛不得医,若非亲人无可依,若非已到绝路前,涵儿都不可以主动去那个地方。”
“对吗,阿娘?”孩子手语道。
裴朝露含泪颔首,“阿娘爱你的,你信吗?”
“信!”孩子点头,“穆婕妤说了,阿娘不管做什么说什么,心里永远是想着涵儿的。”
裴朝露闻言,便笑了,“若苍天开眼,阿娘会遵守约定,回来看你。”
“可是现在,阿娘特别想一个亲人,阿娘也想被人抱一抱,找人靠一靠。阿娘想去找他,可阿娘不能保证一定找到他,带着你若是途中阿娘撑不下去,你就一个人了。你……在这等阿娘,成吗?”
涵儿望着她,点头,“但是,阿娘记得回来。”
孩子抓着母亲半片袖角,期待她会回来。便如此刻,抓着李慕的半片袖角,期待他能快点找回母亲。
他的阿娘,已经十昼夜没有音讯了。
他松开李慕袖角,一笔一划问,“阿娘病了,想找人抱一抱,为什么找的不是你?”
李慕僵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五岁的孩子,在这一刻格外早熟。或者他本就被提前催熟,只是在母亲面前尚且保持着纯真模样。
“两年多年前,穆婕妤同我说,这世上有个男人,同太子长得有五分像,他是我阿娘最亲的人。这些年,我阿娘一直很想他。”
“婕妤要我记得这话。却又嘱咐我,不能同任何人说这些话。除非有一日遇见那个人,同他说一说,阿娘这些年,外头有多风光,内里便有多痛苦。”
“你同太子有五分像,那人是你吗?”
“是你吗?”他执着地问,手指比划得缓慢而用力,如同一字一句的质问。
李慕望着孩子,耳畔回荡着他指尖流淌的话语,张了几次口,也未能吐出一个字。到最后,只伸手揉了揉孩子脑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太子是他生父,他主动提起时,却连“阿爹”二字都不喊,只言“太子”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