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禹却不说话了,只是脸色愈发阴翳,甚至双眸压城一条线,似往西望的更远些。她身边有裴朝清,又同李慕处了这么大半年,该说的不该说的估计都说得差不多了。如此情境下,他明面召她,她亦不会听命。
缓一缓。
也不能缓太久,阳关道上,他的胞弟即便未料到他会提前入敦煌,但一定能算到汤思瀚对他的截杀,便绝不会在彼地逗留太久。
一旦伤势好转,定快马回城。
“你去备马,再弄一副人|皮面具来。”
李禹呼出一口气,笑意又重新浮起。
脑海中蓦然浮现那个在承恩殿中上吊自缢的人,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既然当初是用了这法子金蝉脱壳的,如今他亦可拿来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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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峪城中,暮色浮上,裴朝露沐浴出来,因还未有睡意遂拣了身披风裹着。只偏头擦着一头松散的长发。
许是水汽氤氲之故,她的面颊被蒸的有些陀红。隔着铜镜,看起来气色都好了几分。她凑近细看,原是双眸都清亮了些,便是手中的这一头乌发,亦隐隐现出光泽。
梦泽泉府的药,当真见效甚快。
她扬起嘴角,攒出一点笑意。
来日里,她便可以多陪二哥,还可以亲自教养涵儿。若说有遗憾,便只剩芙蕖了……
想起芙蕖,她的心绪便又浮荡起来。
裴朝露深吸了口气,压下骤然翻涌的酸涩,让自己不要感伤,心口有些东西到底一碰即疼,想来便是伤神。如今境况中,容不得她悲伤,她安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遂继续理着发,只转移了注意,扫过案头今早兄长传来的信。
上头言李慕已经苏醒,只是失血甚多,还经不住颠簸,故而再缓两日归来。
她起身拆开,重阅了遍,心下安定了些。
“你去和云姑姑说一声,让她将小郎君抱抱来吧,该安置了。”裴朝露放下信件,对着一侧侍女吩咐道。
侍女领命而去,回来时却是云秀喜上眉梢,匆匆赶来。
“大半夜,你怎么乐成这样?”裴朝露望着云秀,剜了她一眼,“涵儿呢?”
“姑娘,您知道谁回来了吗?”云秀拉过她,“二公子回来了,正在小郎君院里同他玩呢。”
“二哥?”裴朝露踩着木屐起身,“他如何回来了?这……晨起还送来的信,说要缓两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