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要来请您的,但殿下不许。”封珩如实回答,“殿下说你又不是医者,来了也无用,徒增烦恼,不值当。”
又道,“殿下还言,不过一点高烧,歇两日亦好了。”
甚有道理。
裴朝露顿了一瞬,被气笑了。
“这烧从何来?”她到底反应快,一针见血问向和封珩同来的王医官,“怕不仅是箭伤这般简单!”
“回贵人,这两日臣等会诊分析,殿下箭伤余毒已清,伤口亦有复原的趋势,先前连番受伤确是不曾保养好,但这高热来势汹汹,根本当不是在身体。”王医官道,“是在心里。”
“心里?”
“当属心病,由此催生的疾患。又因殿下此番伤重,连着事务繁冗耗费心力,遂而病来如山倒。”王医官蹙眉道,“且劳贵人想想,近日里可有何事涉及殿下,亦或者刺激了殿下。白日里殿下转醒片刻,臣等也问过他,只是殿下不曾回答。”
“那严重吗?这烧多日反复当如何是好?”裴朝露脑海中回想着近日发生的事,尚未理出头绪。
“要是知晓殿下心病源头,纾解了自然便好。若是寻不出,且待这外伤痊愈,好生保养便罢。”王医官道,“总而言之,心病需由心药医。寻常看着也不是病,算不得什么,就怕个头疼脑热便将这厢牵扯出来引成重疾。”
裴朝露基本听懂了医官的话,只谴退二人,独自一人无声坐了会。
屋内还有院中随风来的甜香,尤其是花生碾碎捣成酱后醇厚酣甜的气味……
李慕是在他中药后的第二日开始发烧的,中药那晚——
裴朝露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那日苏贵妃送来了衣物被衾,而锦被中塞了大半的芦花。
彼时,她中药在身,便也未及思考,这厢想来简直齿寒。
苏贵妃来此堵她,自是怀疑她同李慕同时离开长安,担心暗中苟且。亦或者就是为了人赃俱获,以此拉下李慕,为李禹铺路。
只是如今看来,这样的想法是她想的简单了,若只是如此,不过“偏心”二字。
如今细想,被中塞芦花,分明是直接想要李慕的命。
苏贵妃如此精细无一漏的手段,计划但凡李慕在这寺中,即便彼时堵不到人,只要她二人苟且一日用过被衾,便总能至他于死地。
思至此处,裴朝露心惊又发颤,那是他的生母啊。
退一万步,便是弟占兄嫂,有违人伦,为天下不齿。可是生为母亲,就能这般下得去手吗?
裴朝露撑着扶手起身,望向内室的方向,只是身后满院的馨香还在弥散。
她想起他先前看着馅料黯淡下去的眸光。
他有气疾,忌吃花生、生鲜,碰不得芦花等飞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