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却不吃这一套:“修缮大坝乃是造福一方之幸事,连城良田万顷,说是我大雍粮仓亦不为过,有了这引水渠,连城的庄稼便不怕旱季。此举应放眼百年,再下定论。”
魏佑娣当然听出这话中的刀光剑影,生意场上最为迷信,大家酒桌上也好讲些坊间故事活络气氛。她一时间没注意,没有考虑到工部尚书的公子也在场,连忙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的酒:“李公子果真见识了得,方才是我多言了,这一杯给李公子赔罪。”
然而酒杯还没举起来,便被人夺走了。顾瑶生怕别人抢走了似的仰头喝尽,辣得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哎呀!”魏佑娣连忙拿出帕子,让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瑶瑶,这是酒呀,可不是白水,不能这么喝的。”
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就算在学堂里识字读书,也才将将十六岁,这四个人里最小的就是她了。魏佑娣照顾她的口味,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谢幼云也把最后一块糖醋里脊让给她,没有和她争抢;李衍虽和她年纪不相上下,但出身世家,见识远非一般人可比,谈起修建水利这等国家大事,也是一针见血。
所以为什么自己不能快点长大呢?
她感到挫败,喉咙中的火辣退去后,才开口道:“我有些口渴,没事的魏姐姐。”
小姑娘焉了吧唧,像冬白菜似的:“我不喝便是了。”
下一秒,一碗温热的花生甜汤端到面前。
“甜的。”李衍低头擦了擦唇角,没有看她。
他的手白皙细长,方才衬得瓷碗都晶莹了几分。顾瑶感觉胸中的气焰又燃烧起来,燎得她面颊赤红。
“谢谢。”
小姑娘轻声道。
……
众人从酒馆出来已经天色向晚,几颗零星的星子挂在夜空中,显得无比寂寥。
谢幼云找了个托辞先走了。
方才吃饭的时候,瞎子都能看出来顾瑶和李衍的气氛不太寻常,她走得十分干脆利索。魏佑娣今日也忙于新开张的胭脂铺子,本想叫辆马车送顾瑶回去,顾瑶却摆摆手说算了,自己走一走消食。
再过几天又要回到山顶的学堂,冷清得让人清心寡欲,她想趁机会逛一逛京城的夜市,浸一浸人世间的烟火气。
李衍喊了家里的马车,但今天正赶上集市,马车过不来,只能在街口等候,走过去得有五六百米。
这五百米对于顾瑶来说,仿佛有五公里那么长。她和李衍一起并肩走在热闹繁华的夜市里,铺子灯火通明,把少年清隽的五官映照出淡黄色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