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中,李衍这个人多少有些不接地气儿,当少爷时更是清高不已,他能为小商小贩说出这番话,属实出人意料。
“这些问题,本质上来讲是因为大雍对坊市的管制并不成熟。”他徐徐道:“前朝抑商已久,研究甚少,这个问题并非朝夕能够解决。”
“所以说,以你的见解,还是城南郊外更为合适?”
李衍不可置否。
“城南郊外虽寂寥些许,但背靠护城河入海口,不久的将来定时要成一座码头,届时这个地理位置便是得天独厚,便是别处的学子也能渡船前来。长远来看,此处上佳。”
这番言论既有高瞻亦有远瞩,顾瑶的眼睛立刻闪闪发光,她看着面前的青年,欣喜道:“你这么一说,果真如此,我想殿下建立这武学堂也并非为了眼前。阿衍,这次多亏有你!”
她和谢幼云苦恼许久的问题烟消云散,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若不是男女大防,她真想抱住李衍转个圈。
听到夸赞,李衍难得舒展了眉头。
这三年来压在身上的锁链似乎松懈些许,没想到契机竟是顾瑶。
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目光带着些许温和,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
“对了,为了答谢你,待会儿请你吃晚膳。”顾瑶见他开口,连忙道:“不许拒绝。”
“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宫门要关了。”
他看了眼头顶的月色,夜幕深沉,鸿鹄屋挂起了黄色灯笼,氤氲出一片柔和的光晕。
在清寒的深秋,看着倒是有几分暖意。
他现在不如之前自由,宫门一关便回不去偏厢,只能彻夜不眠,四处游荡。
“那好吧。”她有些不舍地看向他。
青年面若冠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打下浅灰色的阴影,明月的清晖洒了他一身,让他看起来有些寂寞。
许是大病初愈,他瘦了很多,本就削薄的肩膀更加突兀,像是被人折成两半的竹竿。顾瑶觉得颇为刺目,心里想着如何让他好过些,至少不要再像这般清寂伶仃。
于是李衍起身告辞,顾瑶这时把他喊住:“李衍。”
他止步,扭头看她,静静地等待下文。
你若是有难处,同我直说便是。这句话滑到喉咙又卡嘴边,她知道怜悯毫无用处,而他又最是要强,于是只能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喊喊你的名字,三年未见,我想多喊几句,一一补回来。”
这句话若是搁在花前月下,便带了几分旖旎。但李衍表情未变,只是微微发愣。
若是顾瑶稍有了解,便晓得这个名字连同着李府,成为了许多人不愿提及的忌讳。它背后是连城上万条无辜的人名,在他人眼中,“李衍”二字早已跌落神坛,满身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