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前青筋浮起,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拂开她的手:“笨死你得了,我自己来。”
他一压玉扣尾端,玉扣便松松解开,沈望舒下意识地挪开眼,裴在野迅速换好一套衣服,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梳子,他在铜镜前坐下:“梳头你总会吧?”
沈望舒接过梳子走到他身后,取下他发上的紫金钗,一头檀黑乌发倾泻而下,被营帐里通明的羊角蜡烛照的顺滑发亮。
裴在野这样强硬的脾气,头发摸起来却很软,半点毛糙打结也没有,乌黑柔亮,攥一把在手里,就像是握住了上好的缎子。
沈望舒有点诧异,忍不住抬眼偷瞄着铜镜里裴在野的脸,没想到他也在看她,两人时间在铜镜里撞了个正着,一时竟是谁都没有开口。
裴在野眼底暗流激荡,嗤了声:“我以为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
沈望舒难得悟了他的意思,一时竟沉默下来。
两人在林子里相处的这几天,裴在野的变化她不是没感觉到,她想,他这一世对她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她瞧在眼里,并不是没有半点动容。
但她内心里没法相信,他会喜欢上她。
在梦里,他查出她算计了他之后,眼底透出的那种瞧不上,那种轻鄙不屑,和齐皇后齐玥等人没什么不同。
她出身寒微,又是陆妃的外甥女,在梦里裴在野瞧不上她,这很正常,东宫上下没有人瞧得起她。
在梦外,她依然是陆妃的外甥女,唯一的区别是,两人在梁州相处时,他和自己真的处出了几分情分,可这样的情分,逐渐变成了跟上一世相似的偏执,让她胆战心惊。
难道她想要他,她就一定得接受吗?
裴在野等了许久没等来她的反应,他略感不耐地抬头瞧她,却被她眼里的卑怯惊住。
他一时慌了神,也顾不得自己头发披散,忙回身搂住她的腰:“你怎么了?”他手指有些轻颤:“你别吓我。”
他努力缓了缓神,抬眼直直地瞧着他:“你有什么话,尽可以跟我说。”
沈望舒抿了抿唇,索性直接把话说开,她小小地垂下眼:“殿下,我不光有婚约在身,我的母亲也姓陆,和陆妃还是嫡亲的姐妹,我只想过平静日子。”她犹豫了下,把梳子放到一边,福了福身:“殿下,我先告辞了。”
裴在野有些焦躁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你不想救陆清寥了?”
沈望舒还没说话,账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音,叶知秋压低嗓门道:“殿下,陆伯爵自己回来了!现在派了他心腹手下陆毓在外面问咱们要人呢!”
裴在野:“...”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紧紧攥住她的手,嗓音里还带了点委屈:“你别走。”
叶知秋却在营帐外为难道:“殿下,陆毓就在外面,就怕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