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急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铺名。
按说他科考运道不怎么样,做起掌柜来倒是得心应手, 也总能遇上好东家。
他一个快至花甲的老秀才, 原本看到告示, 揭下来也不过是试试, 谁知竟然还能被选上, 连铺名都叫他选,那他可不是得给新东家留个好印象么。
可他想了半日,都没想出好的来。
寻常店铺的名字,他一个秀才想的起。但偏偏这次是个书铺,于他们读书人而言,书是绝不可亵渎之物。他年岁大,但好歹有些读书人的气节,若是随意想个铺子名将就,那他心里总有觉得有些不甘。
可,奈何,他想不出好的啊。
李掌柜边想,边不知觉走到了与夕水街邻着的永安街上,已过亥时,长街行人渐少。偶有几家晚关的铺子檐上挂着的几盏红灯笼,带来些光亮。
而在那零星烛火的掩映下,是个正在看书习字的书生。
穷人家省些灯油钱,就趁街上铺子临关门前读上一会儿书,李掌柜年轻时也是这样过来的,他心里一时有所触动,就站那多看了一会儿。
待临街的铺子开始熄灭纸皮扎的灯轮,书生也起身将书放进了藤笈,状似要走。
“嘿,书生。”李掌柜低低喊了一声,脸上是和善可亲的笑容。
简玉珏回头,对上了李掌柜的视线,“老者是在唤我?”
李掌柜一看见他回过头来,这俊气的容貌,说起话来声音清润,如六月湖水般温凉,真是让人看一眼都能心生好感,他忍不住道:
“夕水巷开了家旧书铺子,我是那的新掌柜,正好我还要替东家想一会儿铺子名,晚一些才回去,书生要不来坐一会儿,也解解老头子的闷。”
皆是读书人,若直说要他来借个烛火,就怕年轻人面子挂不住,李掌柜也年轻气盛过,哪能不照顾这些毛头小子的情绪。
简玉珏闻言微微一滞,今日沿街的灯暗的有些早,家里的桐油用完了,还待明日去山上采,若是回了家,他的确看不了书。
眼前的老者虽未明说,但言下之意便是想借他烛火。
李掌柜见他似有犹豫,笑呵呵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想这么多作甚,读书人,还是要以读书为要紧事。”
简玉珏听言,忖了几息,“那晚辈多谢掌柜,借光。”
李掌柜笑了笑,他倒是看轻了这个年轻书生。
夕水巷子其实就邻着永安街,可租售却比永安街便宜上许多,那是因这巷子进出只有一口,巷道又窄,人流一少,地价也就低了。
李掌柜带着简玉珏,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铺子前。
铺檐门口连着挂着三盏灯轮,比起永安街要明亮了许多,甚至与在屋室内也没什么差别。
李掌柜看着简玉珏安安静静地放下藤笈,端坐在光影下,右手执书,左手则时不时在藤桌宣纸上写些什么,他有些好奇地走近一看,竟是在默写手中书的前一页。
这般‘一心二用’的过目不忘,让李掌柜不禁有些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