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地粮价一石为一百文, 则可提粮价为一石一百八十文,且不能随意再降。静候几天,只要当地粮价上涨的消息传出,自有不缺粮的外地米商会连夜赶来。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等市面上的米多起来,粮价自会回落。此乃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粮价回落后,只要双管齐下,又何愁流民不安稳。”
裴恒昭当时既已想好对策,自是要周全,可时辰不够,他只说了最要紧的一步。
“那按你所讲,司农寺又或是常平司无需再开仓赈灾?提点刑狱点也不用抓捕盗贼,稳定治安?安抚司也派不上用场?只需派人提高粮价即可。”
莫考官其实心里是极为满意的,可旁的几位考官资历高,又爱端着,他只能不停地发问。
台下看着的学子都为裴恒昭捏了一把汗,按照常理来说,有灾荒就会用到上述几个司,可他却一个都没有说到。
“非也,毕竟赈灾一般分几种,赈给、赈贷、劝分法,赈给则是朝廷将粮直接给灾民,而赈贷,则是先给再让百姓还回来,劝分法,让一些大家富户开放粮仓,这些实行起来各有各的好处和弊端,若是能有更加简便的方法使粮价平稳,有何不可呢?”
裴恒昭稍稍停顿一会儿,理清自己的思绪接着往下说:“据我所知,年年各地都有大小不同的灾荒,如年前胡城、费城接连发生雪灾,而相隔很远的闵州干旱,固城大水,若是全靠转运司将粮食运过去,又或是直接赈粮,大多皆会折在半路,因此四地民风彪悍。自是要有旁的应对,且如此一番后,提点刑狱司照旧可□□,安抚司亦可出来安抚众人,只是无需再赈灾而已。”
一番话引经据典,条理清晰,一直出声的莫考官不再询问,反而是赞许地点点头,论策前面有没说到的地方,后续问话且都能一一回答上,已是不错,且他也没什么好问的。
论策本来应是写出来,现在除却要写,还要考校学子的临场应变能力。皆因之前官家一览太学的私试程文后,直接写下“近览太学生私试程文,词烦理寡,体格卑弱,言虽多而意不达。”
他除了降官后,私底下又召见了他们几个,让几人务必严苛考校,若是弛愎不公,考察不实,那等着他们的除了严厉谴责以外,还有旁的惩罚。
等负责撰写的考官停笔后,几人互相商量后,都在各自的册子上写了个优,最后有位年长的考官说道:“观你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望你步入仕途以后,为官造福一方。”
这已是极高的赞赏,他平日轻易不夸奖人,今日听闻这一番话,却觉得后生可畏,他自己已是思为朽木。
裴恒昭道谢后行礼,面色平静,内心也并无波动,毕竟,他从来都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当官,反而是忧心自己能不能当得一个好官。
他垂眸,其实刚上台后看见对面的楼阁之上,有个脸熟的小娘子站在那里,有一瞬间他确实晃神了。
等到下来后,对面也是人去楼空,好似刚才是他出现的幻觉。
裴恒昭无意在此事上头多想,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旁边徐培风就挨过去,低头小声说话:“明日晚间,祝家食店去不去,正好上舍试都考完了,我攒了一堆古大古二的坏话要告诉小娘子呢!”